鬼子姜

文化信使/時春華 編輯/雅賢

　　黃巢在《菊花》詩中寫到：“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意思是說，等到秋天九月重陽節(jié)來臨的時候，菊花盛開以后別的花就凋零了。盛開的菊花璀璨奪目，陣陣香氣彌漫長安，滿城均沐浴在芳香的菊意中，遍地都是金黃如鎧甲般的菊花。我從小生長在農(nóng)村，對菊花少有接觸，我覺得，“我花開后百花殺”這句，描寫我們農(nóng)村的鬼子姜更為恰切。

　　深秋時節(jié)，果實累累，在一片紅紅綠綠中，家家戶戶菜園里或是墻外，那一片金黃尤為顯眼。那是盛開的鬼子姜花，模樣像是葵花的濃縮精裝版，在高高的綠桿上，隨風婆娑起舞。
　　鬼子姜真的是一種很神秘的植物。聽大人說，鬼子姜開花，十八天上凍。我沒有查過，鬼子姜開花后，到底是不是第十八天就上凍了，但鬼子姜開了花，天氣突變，慢慢冷起來確是真的。不久，便有了第一場霜，鬼子姜那開不敗的花和花骨朵，依然挺立枝頭，直到在更大的霜凍中變色。變了色的莖桿被大人們割了，待到空閑時，便開始挖鬼子姜。

　　我一直覺得鬼子姜在用作腌咸菜的塊莖里是與眾不同的。每年秋天父親挖鬼子姜的時候，我都是理所當然的助手，父親一鎬頭下去，那鬼子姜便一窩窩翻出來，我常常摩挲著鬼子姜上的土出神，這些丑陋的家伙每一年都讓我展開豐富的想象，有的像麻臉的老頭，有的像可惡的鬼子，還有的就像樹木上的疤痕疙瘩……只要你能想象到的丑陋的形象，都能在鬼子姜里找出來。父親挖鬼子姜，常常把那些根須和小一點的再埋回土里，說是下年指望著它們再結(jié)鬼子姜呢。我知道，鬼子姜腌成的咸菜特脆生，尤其是那長溜溜的根莖，要是我挖，基本是斬盡殺絕，可鬼子姜是斬不盡殺不絕的，第二年春天，又會有葵花一樣的綠色植物在鬼子姜的地盤上生長出來。鬼子姜這玩意，不怕凍，根深，是耐寒又耐旱的。
　　肉質(zhì)細膩的鬼子姜進鹽快，腌制不久就可以吃了，嚼著脆生生的鬼子姜，我好奇地問父親，這鬼子姜是不是從日本傳過來的，所以叫鬼子姜??？父親笑了，說：“嗯，有這個說法。”據(jù)說此物原產(chǎn)北美洲，后來由歐洲傳入我國，德國占領青島以后將其引進，很多人種植在花園、別墅周圍。出于對侵略者（鬼子）的痛恨，飽受苦難的國人其稱為“鬼子姜”，還有一種說法是其塊莖的頂部像傳說中的鬼臉所以得名鬼子姜。

　　后來有了網(wǎng)絡，在網(wǎng)上我得知，關(guān)于鬼子姜名字的來歷，還有美麗的傳說呢。

　　一說一個小伙子偶得一塊人心，水洗之后竟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姑娘。二人相親相愛，沒過多久就結(jié)了婚。他那嫂子心眼可壞了，硬說姑娘是妖怪，把盛心的碗給摔碎了。這還不夠，她還把那人心剁成碎塊，埋到了自家房后的井臺上。姑娘托夢給小伙子，說是她已幻化成鬼子姜，每年黃花開放的時候跟他井臺相會。小伙子來到井臺，果然看見鬼子姜一片一片的，密密麻麻。后來，他每年都到井臺跟妻子相會，而且每年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總不肯將鬼子姜挖完，為的是讓它生根發(fā)芽，盼的是來年跟妻子再相會。

　　二說大清朝末年，喀喇沁王府辦了個“崇正學堂”，等到了偽滿洲國的時候，這“崇正學堂”就變成了日本人的洋學堂，叫“國高”了。日本人從本國派來一位叫江子的女老師到“國高”教日語。這位日本女老師二十一二歲，不但長相漂亮，還多才多藝，不僅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還精通中國古代近代的詩詞和歷史。她來到學堂不久，就對一個叫巴特爾的蒙古青年教師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那個蒙古青年教師巴特爾也對江子很有好感。不料，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巴特爾發(fā)現(xiàn)了江子身上的手槍和匕首，一下子就對她的教師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逐漸的開始冷淡她，疏遠她。而墜入愛河的江子，卻依然深深地愛著這位憨厚正直的蒙古族青年。這種情況被江子的上司知道了，時間不長，江子就被調(diào)回日本，經(jīng)過嚴厲的審查之后，被日本的特務機關(guān)給殺害了。江子臨終前，和她的弟弟說：“我死后，你們要常到我的墳上來看看，哪怕是長出一草一木，你們都要把它送到中國的喀喇沁王府的學堂，把它交給一位叫巴特爾的蒙古族青年教師，告訴他，這就是江子的魂兒。”
　　三年后，江子的墳墓前，果真生長出了一種有些像中國的“向日葵”的植物，但又比中國的“向日葵”的桿兒細，葉子小，開的花兒也小，而且還是開在霜降來臨的深秋，它的果實卻又像中國的“土豆”，深深地埋在土壤里，而果實和根莖的形狀又像中國的“姜”，可又比“姜”稍大些，用菜刀切開，肉質(zhì)鮮嫩，清脆無比，是農(nóng)家用來腌制咸菜的理想原料。

　　后來，江子的弟弟遵照姐姐的遺囑，從日本來到中國的塞北，把代表姐姐的魂靈變成的植物交給了巴特爾。巴特爾雙目含淚，就把這種植物親手種植在家鄉(xiāng)的墻角院邊兒了，為的是年年月月都能與江子相伴。
　　從那以后，這種植物就在中國的土地上開始生長與繁殖。因為，這種植物長的像中國的“姜”，又是一個“日本鬼子”送來的，所以，人們就都管它叫“鬼子姜”了。

　　我暗自思忖，這鬼子姜頑強的生命力原來和不渝的情懷有關(guān)啊。

　　前日在小區(qū)閑溜，竟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花壇里一叢金黃的鬼子姜花，驀然驚覺，已進深秋，于是，那鐵鎬、土籃、鬼子姜便在眼前明晰起來，隱隱地，舌根下已經(jīng)泛出鬼子姜清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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