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桂林 編輯/雅賢
那時我還小,有兩個姐姐還沒有出嫁。我上小學(xué)二年級。確實點(diǎn)說,是一年級,可能是學(xué)校沒房子,我就和五姐上了一個班,一年級二年級合并,呵!我還挺靈透,竟然跟上了課!
我的表現(xiàn),當(dāng)時就讓媽媽火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正打媽的意思來了!有五姐照顧我這個小崽兒!媽能不高興嗎?媽媽說:“四十二,才有兒子,指著沾光呢!”
那天早上,天還沒亮,朦朦朧朧的,我睡的迷糊,就聽媽媽在地下喳喳咕咕,繼而傳來“古達(dá),古達(dá)……”的風(fēng)匣聲。父親也要起來了,要吃早飯,媽要給他煮疙瘩湯。
每當(dāng)星期六這個時候,父親都是早早地把土籃、花簍綁好,等待星期天起早去趕三十里外的集。
媽媽進(jìn)屋說,“你再躺一會吧,也就三點(diǎn),我熗了鍋,燒開了水。”爸爸說:“咋三點(diǎn)呢?那你咋這么早起來?”媽說:“鐘停了,瞅你買那破鐘,說停就停。我看外面天上的星星,也就三點(diǎn)。”爸說:“那還是四大件呢,不托人還買不回來呢。”我當(dāng)時好困。父母上了歲數(shù),可能都不困。
媽和爸還是說:“我去給你烤烤棉襖去吧。”
我困得糊里糊涂的,看媽媽去拽爸爸的棉襖,又拿了一趟棉褲。
煤油燈下,媽媽盤坐著,紉了幾次針,才紉上,給爸爸縫棉褲襠。
“看你,咋掙的?”縫完了,又給爸爸抓虱子,媽媽剛剛烤完的棉襖、棉褲的各個縫隙都仔細(xì)看個遍,媽媽尋思自己看不清了,就張開嘴,用兩邊僅有的幾個稀牙挨個的衣服縫里咬、吱吱吱地咬。就聽爸爸說:“行了,你睡會吧。”
媽媽說:“不行,差不多了,去點(diǎn)火。”
爸爸走了以后,我們只是吃了點(diǎn)粥,剩點(diǎn)疙瘩湯底子讓媽媽放到粥里了,難怪姐姐說:“媽媽做飯好吃,有股子特別的味道。”
放學(xué)時,我早回來了,五姐在班級值日。我和小過子一起回來的。她在前面,用腳夾著小石頭,往后那么一彈,石頭就像瞄準(zhǔn)一樣,打在我的額頭,把我的額頭打的嘩嘩淌血!可把我嚇壞了!我捂著頭回家喊媽媽!
媽媽給我包上,其實什么事也沒有。媽媽給我做了一碗疙瘩湯!
“啊!媽媽!好吃啊!太好吃了!”
我想讓媽媽吃一碗!可是,凈剩些稀的了!
整個一冬,媽媽總是給爸爸烤那滿是油泥的棉襖,不是媽媽夏天不給爸爸拆洗、重做,只是爸爸在生產(chǎn)隊干活太累,趕集起早貪黑汗塌了一次又一次,滋進(jìn)去太久,一旦不烤,早晨往身上一穿,鐵甲一樣,冰涼!但是,這樣一來,媽媽要少睡多少覺啊!那天早上,媽媽的困病犯了,把爸爸的棉襖燒了個大窟窿!媽媽還扒一個火盆,用一個小破鏟子扒拉著熊熊的炭火,讓整個屋里變得溫暖!
我有點(diǎn)肚子疼,我就和老師說,先回來了。
這是第二次,我饞媽媽的疙瘩湯。
媽媽給我揉揉肚子,讓我在炕沿上趴著,說:“媽給你扒拉(做)疙瘩湯去。”
我趴一會,肚子就不疼了。
我吃了一碗,媽說:“再吃一碗吧,今天扒拉(做)的多。”我瞅瞅媽:“你吃吧。”媽搖搖頭:“我不稀罕。”
我喝了兩碗。姐姐回來了,媽也做好了晚飯,媽媽就把剩的疙瘩倒在米湯里。
姐姐問媽:“媽,這碗米湯咋喝出一股疙瘩湯、白面味呢?”
媽媽沒有說話,只是背過臉去……
后來我逐漸明白了,媽媽不是偏向兒子,那日子過得是真的沒有多余的白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