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艦隊腐敗風氣的發(fā)展，很快發(fā)展為訓練中弄虛作假，欺上瞞下。

“一南力作”專欄

　　長期身處和平年代，極易使人在樂享生活、爭名逐利、心浮氣躁、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中慵懶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卻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擔當。作為負責任的網(wǎng)絡媒體，極有必要重復吶喊“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是一位勤勉自強、才華橫溢、著作等身、影響深遠的軍中俊杰、愛國學者。其作品以說理透徹、恢宏大氣、振聾發(fā)聵而著稱，獨具提神醒腦、救贖靈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為警示當代、鼓舞民志，更為啟迪后世、昭告未來，經(jīng)請示將軍同意，本網(wǎng)編委會決定于2020年3月12日開啟“一南力作”專欄。愿借將軍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積極踐行“導引群心、朝向太陽”理念。

　　敬請各位網(wǎng)友多多轉發(fā)，助力公益善舉，共襄復興偉業(yè)。

心勝

文/金一南

第五章前事之鑒

　　在奔騰不息的光陰長河中，我相信這些命題還將長久縈繞著我們：關于歷史與現(xiàn)實，關于記憶與忘卻，關于歲月的皺紋和歷史的刀痕。

一支開炮前就已失敗的軍隊（五）

弄虛作假可以欺騙很多人，卻無法欺騙敵人

　　艦隊腐敗風氣的發(fā)展，很快發(fā)展為訓練中弄虛作假，欺上瞞下。“平日操練炮靶、雷靶，惟船動而靶不動”，每次演習打靶，總是“預量碼數(shù)，設置浮標，遵標行駛，碼數(shù)已知，放固易中”，“在防操練，不過故事虛行”，“徒求演放整齊、所練仍屬皮毛，毫無裨益”，空給觀者以威力強大的假象，博得官爵利祿的實惠。最后發(fā)展到1894年大閱海軍時，定、鎮(zhèn)兩艘鐵甲艦十二英寸主炮的戰(zhàn)時用彈僅存三枚（定遠一枚，鎮(zhèn)遠兩枚），只有練習用彈“庫藏尚豐”。雖然“前此一年，鴻章已從漢納根之議，令制巨彈，備戰(zhàn)斗艦用”，卻一直沒有落實。而這時戰(zhàn)爭已迫在眉睫，與備戰(zhàn)如此相關的事宜，既不見劉步蟾、林泰曾二管帶向丁汝昌報告，又不見丁汝昌向李鴻章報告。不管北洋艦隊內部提督、總兵、管帶之間矛盾有多大，但直至其全軍覆滅，定、鎮(zhèn)二艦到底有幾枚十二英寸主炮戰(zhàn)時用彈，人人皆諱莫如深。就此一項，北洋艦隊大口徑火炮方面的優(yōu)勢立成烏有。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海戰(zhàn)中二艦之主炮在絕大部分時間內，一直在用練習彈與敵艦作戰(zhàn)。

　　歌舞升平中弄虛作假，戰(zhàn)火硝煙中便代以謊報軍情。

　　豐島海戰(zhàn)，廣乙沉沒，濟遠受傷，北洋海軍首戰(zhàn)失利。但丁汝昌報李鴻章“風聞日本提督陣亡，‘吉野’傷重，中途沉沒”。

　　黃海海戰(zhàn)，丁汝昌跌傷，艦隊失去指揮，本因我方在有效射距外倉促開炮震塌飛橋所致，奏報卻成為“日船排炮將定遠望臺打壞，丁腳夾于鐵木之中，身不能動”（至今我們一些學術文章還在引用這樣的觀點）；丁汝昌還向李鴻章報稱“敵忽以魚雷快船直攻定遠，尚未駛到，致遠開足機輪駛出定遠之前，即將來船攻沉。倭船以魚雷轟擊致遠，旋亦沉沒”，實則日方艦隊中根本沒有魚雷快船，致遠在沉沒前也未曾“將來船攻沉”。

　　此戰(zhàn)北洋海軍損失致遠、經(jīng)遠、揚威、超勇、廣甲等五艦，日艦一艘未沉。李鴻章卻電軍機處“我失四船，日沉三船”，又奏：“據(jù)海軍提督丁汝昌呈稱……此次據(jù)中外各將弁目擊，攻沉倭船三艘。而采諸各國傳聞，則被傷后沉者尚不止此數(shù)。內有一船系裝馬步兵千余，將由大孤山登岸襲我陸軍后路，竟令全軍俱覆。”日艦竟然攜一艘“裝馬步兵千余”的運兵船來尋北洋艦隊決戰(zhàn)，完全是無稽之談。為掩蓋失敗而說謊，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一場我方損失嚴重的敗仗，卻被丁、李二人形容為“以寡擊眾，轉敗為功”，而且“若非濟遠、廣甲相繼逃遁，牽亂全隊，必可大獲全勝”。清廷也以為“東溝之戰(zhàn)，倭船傷重”，“鄧世昌首先沖陣，攻毀敵船”，“沉倭船三只，余多受重傷”，由此給予大力褒獎。一時間除參戰(zhàn)知情者外，上上下下多跌進自我欣慰的虛假光環(huán)。不能戰(zhàn)，以為能戰(zhàn)；本已敗，以為平，或以為勝。這嚴重加劇了對局勢的錯誤判斷。

　　雖然北洋海軍上報擊沉的日艦，后來紛紛出現(xiàn)在圍攻威海的日艦行列中，但直至全軍覆滅那一天，謊報軍情都未曾中止。1894年11月，鎮(zhèn)遠艦在歸威海港時為避水雷浮標，誤觸礁石，“傷機器艙，裂口三丈余，寬五尺”；管帶林泰曾見破損嚴重難以修復，深感責任重大，自殺身亡。這樣一起嚴重事故，經(jīng)丁汝昌、李鴻章層層奏報，就成了“鎮(zhèn)遠擦傷”，具體是“進港時為水雷浮鼓擦傷多處”，具體損傷狀況則瞞而不報，以至清廷信以為真，下諭旨稱“林泰曾膽小，為何派令當此重任？”

　　有的謊報軍情，使作戰(zhàn)計劃都發(fā)生改變。1895年2月，左一魚雷艇管帶王平駕艇帶頭出逃，至煙臺后先謊稱丁汝昌令其率軍沖出，又謊稱威海已失。陸路援兵得知此訊，遂撤銷了對威海的增援。陸路撤援，成為威海防衛(wèi)戰(zhàn)失敗的直接原因。

　　在艱難的威海圍困戰(zhàn)后期，這支軍隊更是軍紀全面崩潰。

　　首先是部分人員不告而別。“北洋海軍醫(yī)務人員，以文官不屬于提督，臨戰(zhàn)先逃”，“洋員院長，反而服務至最后，相形之下殊為可恥”。

　　其次是單個的、小規(guī)模的逃遁發(fā)展到有組織、攜船艇的大規(guī)模逃遁。1895年2月7日，日艦總攻劉公島。交戰(zhàn)之中，北洋海軍十艘魚雷艇及兩只小汽船在管帶王平、蔡廷干率領下結伙逃遁。結果“逃艇同時受我方各艦岸上之火炮，及日軍艦炮之轟擊，一艇跨觸橫檔而碎，余沿汀西竄，日艦追之?；驐壌前?，或隨艇擱淺，為日軍所擄”。一支完整無損的魚雷艇支隊，在戰(zhàn)爭中毫無建樹，就這樣丟臉地毀滅了。

　　最后更發(fā)展到集體投降。“劉公島兵士水手聚黨噪出，鳴槍過市，聲言向提督覓生路”，“水手棄艦上岸，陸兵則擠至岸邊，或登艦船，求載之離島”，“哨兵已不在崗位，弁卒多離營壘”，營務處道員牛昶炳請降，劉公島炮臺守將張文宣被兵士們擁來請降，嚴道洪請降，“各管帶踵至，相對泣”，眾洋員皆請降。面對這樣一個全軍崩潰的局面，萬般無奈的丁汝昌“乃令諸將候令，同時沉船，諸將不應，汝昌復議命諸艦突圍出，亦不奉命。軍士露刃挾汝昌，汝昌入艙仰藥死”。

　　官兵“恐取怒日人也”不肯沉船，使鎮(zhèn)遠、濟遠、平遠等十艘艦船為日海軍俘獲。這支投入巨資興建、前后多年操練、聲名顯赫一時的艦隊，就此全軍覆滅。

　　只敢露刃向己，不敢露刃向敵。軍風至此，軍紀至此，不由不亡。

（未完待續(xù)）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模范教師，全軍英模代表大會代表。全軍首屆“杰出專業(yè)技術人才”獲獎者，連續(xù)三屆國防大學“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國家安全戰(zhàn)略，國際沖突與危機處理。曾赴美國國防大學和英國皇家軍事科學院學習，并代表國防大學赴美軍院校講學。兼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北京大學等多所院校兼職教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一南軍事論壇》主持人，《中國軍事科學》特邀編委。2008年被評為“改革開放30年軍營新聞人物”，2009年被評為“新中國成立后為國防和軍隊建設作出重大貢獻、具有重大影響的先進模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