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面
文圖/文化信使 史慶友(遼寧阜新)
要過年了,想起了當年最不想干最打怵的活兒——碾面。家鄉(xiāng)人俗稱 “壓碾子”“推碾子”。
家鄉(xiāng)有一習俗,年前家家都要將一年吃的小米、蕎麥面、黃米面壓出來,過了年人們忙著生產就不再顧及壓碾子的事了,年前將應該碾的都碾好了,存起來,在鄉(xiāng)親們的心中還意寓連年有余。
碾面是一件繁重且枯燥的活兒。
碾面的工具叫石碾子。是上個世紀人們生活必不可少的用具。它應用杠桿“一巧破千斤”的原理,應用重力、摩擦力粉碎糧食。
在一個簡陋的房子里,地中央用大石頭支著一個直徑2米多的圓形大石板叫碾盤。在碾盤的中央有個洞,內鑲嵌一個十分堅硬的木頭軸叫碾管芯,在碾管芯上掛著一個四方的木頭框叫碾框;一個1米長、直徑80厘米的大圓柱石頭叫碾砣子。碾砣與碾框之間用碾碗、碾臍做支點凸凹相接;碾框對角各鑿一個圓孔,孔內插根短棍,人一推短棍,近噸重的碾砣在碾框的作用下就開始繞碾盤運轉。當年,也有用毛驢拉碾子的。記得有一則謎語“石頭山,旮旯峪,走一年,出不去”把碾子說得十分形象。
推動碾框,帶動碾砣子圍繞碾管芯做圓周運動,靠碾砣子的擠壓將糧食碾碎,再經(jīng)一個叫籮的物件將碾細的面粉一次次分離出來,直至全部碾成面粉為止。每碾10斤面,少說也得推動碾砣子走1個小時。那種累的滋味讓人刻骨銘心。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碾面也有許多有意思的事。
單說排隊,全村60來戶,兩盤碾子日夜不得閑。但人們都非常遵守先后順序,誰先來,誰先用。后來的留下一把笤帚或是一個籮,依次擺放在墻角,沒有誰會破壞秩序。前一家用完了,一定會喊后面的一家,但在我們家往往有特例發(fā)生。當時我們家5口人。爺爺、爸爸、我和兩個弟弟。爸爸是位勞動能手,整日都是起早貪晚,沒有時間碾面,爺爺年邁,碾不了面,雖然當時我們哥仨都上學,但碾面的活兒都是我們哥仨的事。記得有一句歌詞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但許多鄉(xiāng)親都十分疼愛我們。有時候我們去晚了,總有人說:三個孩子上了一天的學,放學還得碾面,別讓他們等了,讓他們先碾吧!每當這時我們的心里總是熱乎乎的。碾砣子總被我們推得飛快……
在這個時期,鄉(xiāng)親們給了我們無微不至的關懷。每當我們碾面,遇上王大媽時,她老人家一定會幫我們推上一陣子;遇上李大叔,不論他多累,也都會幫我們把面碾完。畢五姑更有意思,她常常是用我們的糧食換她等量的面粉,她自己寧愿受二遍累。那時我們生活得雖然很累,但很愉快。
壓碾子是個力氣活也是個巧活,比如說壓高粱面,端半簸箕高粱粒到碾道,用小瓢舀出少量高粱粒放到碾盤上,一邊向前推碾子,一邊用手把高粱粒攤勻在碾盤上,軋過幾圈之后用笤帚把蹦到邊沿的糧食粒掃到中間,然后再用手或笤帚畫著圓圈把掃到中間的食糧勻開,盡量加大碾子的碾軋面積,加快粉碎速度??吹奖环鬯榈拿嬗泻芏嗾吹侥腠壬希瑨呦聛眄樦氡P堆起來。第一遍軋完,掃到一堆用籮篩,篩出來的渣滓再放到碾子上重軋,一直到中意為止。一般情形過兩遍籮就能吃了。
蒸豆包是故鄉(xiāng)的一個習俗,也可以稱之為一種地區(qū)文化。我在山西當兵的時候,當?shù)乩相l(xiāng)問我,聽說你們那里一到年末就蒸很多豆包放到缸里凍上,一直到出正月也吃不完,是真的嗎?我向他們證實了之后,他們覺得很有趣。晉中風俗沒有蒸豆包一項,他們過年制作炸糕,也就是故鄉(xiāng)所說的油炸糕。每家春節(jié)前夕都要炸一些存起來,好像圖的是“年年高升”的吉祥之意。不過他們那里做炸糕面可是累人的。晉中人叫“搗糕”,把淘過的黃米放到石臼里邊用石杵搗,很輕易讓人聯(lián)想起月宮里那個關于玉兔的傳說。搗出來的面也用細籮篩,篩出來的渣滓重搗。大冬天棒小伙子“搗糕”也得穿著單衣。
頂數(shù)碾淘米面費勁。每年年末淘米蒸豆包的時候,一般都是幾家合伙串換著幫忙,這樣能補充一家一戶勞力不足所帶來的不便。臘月里天冷地凍,淘米面放到碾子上必須就著熱勁軋,生產隊往往都給毛驢,有的毛驢好用,速度快,有的不好用。慢了,剛淘過的黃米粒在碾子上凍硬了不易破碎。碾黃米面是大劑量攤在碾盤上,從上往下趕著走,細面在下邊。遇到不好使的毛驢,安排個專人趕毛驢。用兩盤細籮在笸籮里同時篩。當時豆包面以玉米、小米摻黃米居多,最好吃的是大黃米面,但產量低,生產隊分的少,是稀罕物。只有蒸豆包的當天小孩子們能吃到粘的黃米面豆包,剩下的都留給爺爺吃和待客用。
后來,生產大隊建起了用柴油機為動力的糧米加工廠,一個雞蛋頂加工費可以加工10斤糧食,我們哥仨從此再也不抱著碾桿碾面了。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現(xiàn)在人們吃的、用的都在發(fā)生著質的變化。想吃啥市場上有啥,還有誰去抱著碾桿去碾面?但每當有同事同我一起談論往事的時候,我常常會談起石碾子的事,它給我的印象太深了。
小鏈接 史慶友,今日朝陽網(wǎng)文化信使。遼寧省阜新蒙古族自治縣舊廟鎮(zhèn)政府退休公務員,朝陽農學院畢業(yè),省、市、縣三級作家協(xié)會會員;市、縣詩詞學會會員,高級畜牧師。多年堅持寫作,作品充滿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和文化內涵。有作品發(fā)表于《遼寧日報》等媒體。出版了散文集《心語》《心曲》,分別獲蒙古貞文學獎、阜新文學獎。攝影作品《村頭》在市委宣傳部主辦的攝影展中榮獲一等獎。在網(wǎng)絡上發(fā)表作品200萬字,多次參加網(wǎng)絡征文并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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