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jié)

文/文化信使 楊廣大（遼寧北票）

　　秋深了，就像人洗去鉛華一樣，有了一種珍貴、成熟的淡然之美。

　　放眼望去，遼闊的原野仿佛被蕭瑟的秋風(fēng)一夜之間吸干了豐厚的綠色，像一位鬢發(fā)花白的老人蹣跚著走入了歲月深處。

　　好多地塊裸露出黃色的肌膚，若勞累了一春、一夏、一秋的莊稼人似的一頭扎在炕上，沉沉地睡著了，露出一臉的倦容，當(dāng)然還有一臉的安然和欣慰。

　　一些大片的玉米秸桿直直地立在地里，默默守望依戀著滋養(yǎng)自己的黃土地，即使綠色不在、風(fēng)采盡衰，也要執(zhí)著地站成一道別樣的風(fēng)景。偶爾也能看到剛剛掰下的玉米棒，一堆堆地臨時堆在地上，黃燦燦的，宛若土地里長出的耀眼的金子。

　　剛收獲的天鷹椒紫紅紫紅的，連秧帶椒一捆捆一堆堆隨意點綴著深秋的土地。好像傍晚的最后一抹霞光，自然清麗，溫馨璀璨，見了讓人心里生出一股暖暖的感覺。

　　道路旁、山坡上、溝壑里的樹們沒了昨天的絢麗豐姿，一棵棵黑著臉、皺著眉，像個生悶氣的漢子，只顧沖著嗖嗖的秋風(fēng)運氣，總想把風(fēng)抓住狠狠打一頓以便好好解解心里的怨恨。而秋風(fēng)就像一條鬼精鬼精的泥鰍，樹伸出渾身的手也抓不住，氣得狂吼亂叫，想把風(fēng)嚇跑，而風(fēng)的膽子特大，它才不會輕易上當(dāng)呢。

　　眼前也會偶爾一亮，那是白菜之類的蔬菜依然碧綠著，像是鋪在深秋大地上的一片翡翠，顯得格外搶眼，仿佛把就要墜入隆冬深淵的大地一下拉回了夏日的殿堂。我清楚地知道，這片難得的綠也不會堅守幾天了，心里不免掠過一絲悵然若失的愁緒。一切生物的榮與枯都是自然規(guī)律所致，誰也無力從根本上改變。對此，只有做好自己、榮枯不驚、坦然面對才是。

　　我久久地呆呆地凝視這一片碧綠，很想把她儲存在記憶乃至心靈的深處。在寒冬里，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里，偶爾開啟記憶的鎖孔和心靈的天窗，讓這片綠色在灰色的冬天里葳蕤，點燃一抹亮色，灑下一滴鮮潤，于是春天的暖意便漾滿心間，這就足夠了。

　　蛇一樣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小路，平時懶懶散散，整天像個睡不醒的懶漢，頭不梳，臉不洗，灰頭土臉的不像個路的樣子。而一旦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路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早到晚不著閑兒，把頭梳得溜光水滑，將臉洗得白白凈凈，在深秋的曠野里特惹眼特靚麗。

　　深秋時節(jié)，按理說已到了收獲的尾聲，而我仍然見到一些莊稼人在田間起早貪晚地勞作著，這是習(xí)慣和農(nóng)活使然，我想，一定還有對土地的深深依戀吧。一天傍晚，我看到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田間，仔細(xì)甚至有些虔誠地收獲著豐收的莊稼。空廓的天地間，老人是那么的渺小，而不知為什么，我卻被這“渺小”的身影深深感動了。想到我已逝去的親人，在世時也是這樣在黃土地上默默地辛勤勞作，淚水一下就模糊了雙眼。

　　抬頭仰望漸漸暗淡的天空，一群匆匆的大雁從北向南低低地飛過。小時候所見的雁群都是在高高的天空中，分不清鳥的模樣，只見一行黑黑的逗點于空中很有秩序地飛過，常常傳來“嘎嘎”的叫聲。家鄉(xiāng)人有句俗話：“南吃雁，北吃蛋，中間伸著脖子看。”這話多少反映了地處中間地帶的家鄉(xiāng)人的遺憾與尷尬。而我的心中從來沒有過失落感。每年春秋都能望見雁群那優(yōu)雅的飛翔姿態(tài)，聆聽那天籟般清脆幽遠的歌鳴，這已是足夠幸運的美事了。我一直以為，大雁飛行時繪出的“人”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圖案，它讓兒時的我對聰穎的大雁很是敬佩。如今我又想，大雁于天地間書寫的大大的“人”字既灑脫又不失莊重，我們在欣賞雁群的杰作時會有何感想呢？

　　再次仰望依稀的雁影，我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詩句“風(fēng)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心中頓時充滿了詩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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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廣大，遼寧北票人。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朝陽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北票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今日朝陽網(wǎng)文化信使。散文作品入選中學(xué)語文教輔用書、中學(xué)語文考試閱讀分析題、各種散文選本，出版散文集《故園風(fēng)物》。

[編輯 雅賢  編審 春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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