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文/文化信使 瞿軍(四川綿陽)
過去的這個春節(jié),依然如同往年一樣,提早做好了準備,臘月二十九,乘動車回樂山老家跟姐姐哥哥團年。
在外漂泊了許多年,雖然現(xiàn)今在綿陽已有了自己的家,但老家依然像一根看不見的風箏線,系著我這只飄零的風箏。家在游子心中,永遠是根,永遠是感情牽掛和想回歸的地方。
前些年,隨著雙親的相繼去世,牛華的老屋賣了,姐姐哥哥也搬到了樂山城里居住。這對我而言,根沒了,回家過年時的感情也漸漸淡了。
這幾年的春節(jié),雖然照樣在除夕前趕回老家,不是在哥哥家、就是在姐姐家象征性的團個年,然后會一會故朋舊友。就那么兩三天,又匆返回綿陽。
在姐姐哥哥家團年時,也是聚在一起吃頓飯而已,沒有舊時的守歲,有時連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都懶得看。酒足飯飽,往往是獨自在岷江河堤走上一兩個小時,隔岸觀看燈火輝煌的大佛夜景,然后回到賓館看看隨身所帶的書,寫點文字。除夕夜,便這樣寂然度過。呆在賓館的時候,聽著遠處傳來的陣陣鞭炮聲,便陷入對兒時過年歡樂氣氛的回憶中……
那時每年春節(jié),父母和大哥往往提早很多天,便開始忙碌,準備過年的食品,打掃衛(wèi)生,做著準備工作。我最盼望的是臘月二十八九等大姐回家。大姐已下鄉(xiāng)多年,遠在離家?guī)装倮锿獾拇笊嚼?。每年除夕前,父母廠里都要派出很多輛大貨車,浩浩蕩蕩分赴沐川、犍為等地的各個知青點,集中將廠里下鄉(xiāng)的知青子女接回家過年。每個知青回家,無一例外都會從鄉(xiāng)下帶回各種年節(jié)所需的東西,大姐每次回家,都會帶三四只雞,二三十斤鮮肉或臘肉,還有黃豆、花生、雞蛋,甚至還有豆腐干……去接知青子女是件大事,對每個有子女下鄉(xiāng)到外地的家庭也是件大事,因此廠里會安排好車和工作人員去接他們。
大姐帶回這些過年的豐富物品中,我只關心一件事,就是大姐帶回來的大紅雞公(方言,雄雞),一般都有一兩只大紅雞公,我在意的是雞公大不大,能否打架。每年大姐回家,我都第一個跑出去接,雖幫不了多大忙,但抱兩只雞回家,還是既興奮又激動,進家門將縛著雞腳的草繩解開,便趕快抓把米喂它們,圍著反復察看雞公體型大不大,腿腳壯不壯。第二天一早,就背著父母抱著雞公跑出去,雖然每次母親都反復叮囑別把雞公弄出去打架,打兩次要瘦半斤多肉,但我還是忍不住抱著大姐帶回來的雞公,去找鄰居家有雞公的小伙伴斗一場。抱雞公出去打架,純碎是出于小小少年的好奇和好勝心,是那個年代一種特殊的娛樂活動。如果是自己家的雞公打贏了,就好像是自己打架得勝一般。
雞公打架,往往是比個頭大小。一打起來了,就那么兩招,一是啄,拼命啄對手的雞冠。雞冠肉嫩,又沒有厚厚的雞毛保護,很容易受傷,啄中一口,拼命一甩頭,對手的雞冠馬上就會掉下一塊肉,啄上幾口,便會鮮血淋漓。因此,一場架打下來,絕對沒有完勝的一方。有些傷重的雞,打架結束后動都動不了,回家后也不吃食,好幾天都萎靡不振,甚至會因傷重而死。雞公打架的第二招是騰起來撲踩對手。這時的雞公脖頸上的毛根根直豎起來,你進我退,啄不到對手時,原地騰空而起,兩只雞爪張開著撲向對手,利用那股沖勁和自身重量壓到另一只雞身上。這一招如果成功,對手往往就會失去戰(zhàn)斗力,得勝一方又啄又撲,失敗方落荒而逃。這時得勝者引頸高歌,炫耀性地撲扇幾下翅膀,全然沒有力竭的感覺。
家鄉(xiāng)那些年的年味很濃,內容也很豐富。除了我喜歡的雞公打架,平時貧寒的家里,年夜飯絕對豐富,雞鴨魚肉咸蛋齊全,還有各種炒貨擺滿一桌,看父親和大哥愜意地喝著自家泡制的白酒,母親關心地一遍又一遍問大姐在鄉(xiāng)下的事,今年掙了多少工分,生產隊分了多少細糧、粗糧,這次回家能呆多久。一家人其樂融融,年夜飯一直持續(xù)到深夜,而早早吃飽的我,出去找小伙伴瘋跑一陣,放完鞭炮回家,父親仍然醉意朦朧地坐在飯桌上。接著,一家人開始吃著桔子,嗑瓜子,剝炒花生守歲。玩了一天,興奮了一天的我,兩眼皮開始打架,倒在床上酣睡入眠。夢里,全是白天雞公打架、放鞭炮點燃就跑的場景……
那時的春節(jié),父母尚在,雖然沒有什么春晚,更沒有電視機,卻有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年夜飯,平時看不到的豐盛菜肴;有守歲,有那份濃濃的年味。清貧的生活中,充滿了親情和愛,這些成為了我對故鄉(xiāng),對年味的深深記憶。
[編輯 雅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