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封信給你
文化信使/李海艷 編輯/褚駒
提起筆，卻不知從何寫起。你的模樣于我，如陌生的路人甲，素未謀面；比不過入境的春天來的溫暖，可我卻仍忍不住想寫一封信給你——我的爺爺！盡管不知郵至何處……
村頭的小溪邊，不知名的野花開了一地，入目青翠，昭示春意猶濃。徘徊在林間，望著朦朧的遠山，想要望穿，想要洞見，想要感知，只因你在那里長眠。
“爺爺”對我來說，似乎只是一個名詞。我不懂得這個名詞代表什么，除了是父親的父親再無其他，只因未曾體會過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自懂事開始，這個名詞便在太奶奶經(jīng)常的“灌輸”下得來！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村委會被稱作“大隊”，而你是大隊會計，工作嚴肅，辦事認真，孝順自己的叔嬸，可以說是一個好青年。人長的帥氣，高高的個子，打得一手好算盤，十里八村難得遇見的一個好小伙。只是，自己的父母早逝，正遇老叔老嬸無兒無女，你便被過繼給叔嬸。那個年代，好像人們少有自由戀愛，更少有自我吧！你終究沒能和別人介紹的第一個姑娘在一起，或許你應(yīng)該是喜歡她的吧！而探究其因，簡單得竟令我瞠目結(jié)舌——只差了一雙軍勾靴子，而不得不娶了我的奶奶為妻。奶奶個子很矮，人長得也不是太耐看，兩人站在一起完全不搭調(diào)兒，讓心高氣傲的你怎么受得了呢？其實你也有叛逆的心，但因為孝順聽話，最后向叔叔的意志妥協(xié)了，最終結(jié)婚生子了……
對待工作，你真是沒得說，那股認真勁兒無人可比，也的確從未有過差錯。你左手打珠算，右手記賬，業(yè)務(wù)爛熟于心，這樣的技能無人企及，卻又不驕不躁，因此深得大隊領(lǐng)導(dǎo)和社員的贊許。常有人對太爺爺說：“老李頭啊，你這侄子沒白養(yǎng)啊，有出息，往后啊，你就等著享福吧！”太爺爺高興得和什么似的，每天都喜滋滋的！
一個鄰村的會計艷羨你的本領(lǐng)，也想驚艷一次眾人，哪知事與愿違，甚至把別人說的“煙袋”都記錄到賬本上，可謂出盡洋相。你卻沒有嘲笑他，而是耐心地教他掌握技巧?？h里和公社領(lǐng)導(dǎo)來大隊檢查糧倉，想要開倉稱糧，而你堅持你早已稱好，并有詳細記錄，不會有絲毫差錯。面對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檢查，你不卑不亢和認真不茍的態(tài)度，讓領(lǐng)導(dǎo)刮目，經(jīng)過驗證后，領(lǐng)導(dǎo)更是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
就是這樣一個你，我的爺爺，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我的“耳邊”。小時候，我不懂得，為什么別人都有爺爺、奶奶，而我沒有，也曾偷偷哭過。太奶奶很不喜歡提及你離世的原因，而那也成了我家的禁忌和避諱。慢慢的，我長大了，好奇心更強了，亦或是我也懂事了，總是忍不住想究其原因，畢竟聰明如你，高傲如你，優(yōu)秀如你……有一天，太奶奶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孩子，你也大了，也是時候該告訴你一些事情了！”
村里有一個轉(zhuǎn)業(yè)兵名曰“張三豐”，好像是未婚妻受不得經(jīng)年累月的等待與他分手了，他深受打擊，進而怒極生悲，低沉的情緒演變成了一根制造事端的導(dǎo)火索，使得棟梁之材趨于枯木。從此，他不再屬于正常人，但是卻知道每天去大隊報到，找李會計索要屬于他的轉(zhuǎn)業(yè)費。
那一天，陰沉沉的天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這樣的天氣，似乎加速了小張病情的惡化。他帶了一把破剪子，直奔大隊隊部。而這一邊，還在帶病堅持工作的你，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你們就那樣對峙了很久，可能是嚴重的感冒，讓你無力對小張做更多的解釋，你選擇了回家。但是，那時候的小張病情嚴重得不行，他豈會輕易放你走呢。因為他固執(zhí)地認為“該給他錢的人就是你”，他就那樣一直追你到家，你的感冒更嚴重了，直到臥床不起，可能是驚嚇過度導(dǎo)致的吧！后來，公社也找了“好一點兒的”大夫，可是還是無力回天，只是因為重感冒，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二十三歲的你便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擺渡靈魂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這一切，都是我在太奶奶平靜的講述中知道的，她沒有流淚，平靜到似乎在講述一個與她無關(guān)的故事，只是她的眼神呆滯，輕輕點著了一煙袋旱煙，吧嗒吧嗒地吮吸著，思緒卻沒入在旱煙的煙霧中，沒再理我。
你的離去，對太爺爺和太奶奶來說，意味著天塌了，留下了僅有3歲的父親，而奶奶當時也只有22歲。沒辦法，年輕的奶奶選擇了改嫁。年幼的父親成了太爺爺和太奶奶唯一的希望，可是她們又真的好怕，生怕一個不小心，又如你一般，從最初的一無所有，回歸原始狀態(tài)。太奶奶說：“她本不會抽煙，你走后，她學(xué)會了抽煙，想你的時候就抽一袋旱煙，她本來也是有眼淚的，自你走后，眼淚便一次性流干了！”
我的爺爺，你知道嗎？父親從小就體弱多病，6歲開始抽瘋一直抽到9歲，熬盡了太奶奶的心血。記得，她對我說過：“我不會放棄的，那是他唯一的骨血。不管咋樣，我也要把他養(yǎng)大成人！”她說了好多，唯此，終生不忘。
爺爺，現(xiàn)在是人間四月天，藍天上粹白的云朵像極了棉花糖，我好想讓你給我摘一朵，嘗嘗那是不是甜的？春天的風(fēng)刮過，江山如畫般，花盛開拽著所有人的心都五顏六色的。青翠的遠山成一色，由遠漸近，我只望見，一個身影高大帥氣，有一滴濕熱的液體正從眼角滑落，氤氳的水汽化作信箋，爺爺，我的信你收到了嗎？
[責(zé)任編輯：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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