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文化信使/沈德紅 編輯/繁花似錦
我定親于遼寧,你是最不開心的。訂婚時,你陰沉著臉,一句話不說。散席后,你總是指責我和媽媽,說嫁得那么遠,不知根底,心里總是忐忑不安。我結婚時,你給我買了一件二百多元的呢子大衣,二百元可是你幾個月的工資呀!你還請假去送親,一路上反復對我囑咐著,我把頭靠在你的肩膀上,聽著聽著就淚流滿面。你只在遼寧呆了兩天,還發(fā)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回去的時候,我看見你關上車門的時候哭了,你怕我看見,一直背對著我,你舍不得把我一個人留在異鄉(xiāng)的土地上。
我結婚第二年,弟弟把爸爸媽媽接到了烏海,你也辭去了工作,領著琴和一兒一女去了烏海。在烏海的生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簡單,你找過很多工作。做過人力三輪車司機,做過保安,去工地做過小工,后來認識了承包商吳師傅,他相中了你老實厚道、勤勞肯干的品行,和你合作搞內在裝修,一直到現(xiàn)在還在一起工作。因為烏海是新型城市,建筑工程是最旺盛的行業(yè),到處都是新建的高樓,你每年的收入不錯。女兒出嫁了,兒子有一份不錯的工作。你不讓琴再做工,琴每天出去跳跳舞、逛逛街,你們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那時,我們一家也搬到了烏海。你知道我愛吃香瓜,一買就是一袋子,給我送到家里,還送過我最愛吃的烀玉米和烤紅薯。你的話語特別少,不抽煙不喝酒,留你吃飯,總是找借口走掉,怕我花錢。你就像一座山,讓我有了依靠,感覺心里面特別幸福,我總是對外人說,有個大哥真好。
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云。正當你如日中天時,家里出了大事。
還記得那是一個細雨綿綿的上午,弟弟開車拉著爸爸媽媽和侄女欣然來看我,我高興地準備著飯菜。弟弟的電話響了,他剛剛還帶著笑容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我的心也隨之沉了下來。弟弟小聲告訴我說嫂子得了腦出血,如今已經(jīng)昏迷不醒,在醫(yī)院搶救。弟弟還叮囑先不要告訴爸爸媽媽,急壞了爸爸媽媽就更亂了。然后一個人急匆匆地走了。我再也沒有了高興勁兒,把幾個菜全炒糊了。媽媽還埋怨我干啥都沒心沒肝兒的,不知道想啥呢。
晚上,你說嫂子還沒醒來,聲音哽咽著囑咐我照顧好爸爸媽媽,說弟弟也留在醫(yī)院,顧不上接她們回家了。父母不喜歡住樓房,一聽叫住下還挺高興的。那一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和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翻騰。我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怕琴離開我,離開你,我的眼淚一串串兒地掉在枕巾上,但不敢發(fā)出聲音,使勁地咬著被角。就在我困得睜不開眼睛也無法入睡時,你來電話說琴醒來了,度過了危險期,還說那天晚上送進去三個危重病人,只有琴活過來了。我高興地一躍而起,告訴了爸爸媽媽。媽媽爸爸特別生氣,嗔怪我隱瞞琴生病的事,媽媽一邊哭一邊說:“頭上三尺有神靈,小琴天性善良,老天爺不會叫她去的”。爸爸說:“快叫德軍回來,拉上咱們去醫(yī)院看她”。媽媽把一萬多元錢全拿上了,說去給琴交住院費。
櫻花醫(yī)院是一所由日本人開的醫(yī)院,醫(yī)療技術上乘。推開虛掩的病房門,我們看見了琴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著氧氣,像睡著了一樣,我的眼淚一下就流下來了。你正坐在床邊守著琴,看見我們進來了,你抓住媽媽的手就哭了。大男人的眼淚像軟刀子扎人心窩兒,爸爸媽媽都哭了。弟弟說:“你們都干嘛呢,人沒事了,以后就靠靜養(yǎng),只要大家把住院費湊好就可以了”。
以后的日子里,你什么活計也不干了,日夜守護著琴,每天為她捶背、揉腿。醫(yī)生說琴是腦干出血,特別嚴重,可能會有后遺癥,就是半身不遂。你說就算是她變成植物人,你也不怕,只要她活著。琴遠在赤峰的弟弟姐姐知道信兒后趕來了,可不管誰想替你護理琴,你都不讓,就是自己守在床前伺候著。琴在醫(yī)院住了一個多月,你瘦了十幾斤。她姐姐臨回家時說:“我妹妹有福氣,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們把妹妹交給你,特別放心”。
琴出院了,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好多人看見她,都不相信她是得過腦出血的人,特別是她的主治醫(yī)師對琴說:“你腦干出血沒有留下后遺癥,是你愛人及時為你按摩胳膊腿,肌肉沒有僵化的結果?;厝ズ煤煤蛺廴诉^日子吧,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愛人是當今社會少見的好男人,千萬要珍惜”。
去閻王爺那報過到的琴,變得更好了。對爸爸媽媽更加孝順,對我和弟弟也特別好。因為她知道,在她危難時刻,是家人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去給她治病了,她懂得感恩。每次去看爸爸媽媽,都買很多好吃的。逢年過節(jié),都給爸爸媽媽買衣服。你拼命地工作賺錢,過春節(jié)時,都不肯添一件新衣服。你和琴省吃儉用,攢錢用來還治病的錢。我當初湊的醫(yī)療費,我都說好不要了,可你還是一分不差地全給了我。
琴雖然病愈,可她再也干不了重活了。你白天去上班,晚上回來的時候,還要收拾家、洗衣服。有休班的時候,帶著琴逛逛街。琴還是老樣子,在小區(qū)門口的公園里散步、跳廣場舞。琴特別滿足,她逢人就講,今生遇到你,是她的福氣,她這輩子沒有白活。
爸爸媽媽一直和弟弟過,好多人都說爸爸媽媽偏向弟弟,因為媽媽特別高的退休金,大部分都給了弟弟,可你從來沒有說過什么。
咱家的家風特別好,母子之間、婆媳之間、妯娌之間和兄弟姐妹之間,沒有鬧過矛盾。這個家里的人大多有文化,都是特別有素質的人,每個人都把不快埋藏在心里,把笑容留給了別人。
因為各種原因,我隨愛人離開烏海要回遼寧。走的那天,你們一家四口人來送我。嫂子給我買了裙子,侄女給我買了包。你一直低垂著頭不說話,這讓我想起了你當初指責我遠嫁的樣子,你心里又難過了。你幫助我把東西往車上裝時,冷不丁來了幾句,說真想狠狠打“他”一頓,不知道折騰啥,氣得你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的。我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叫我走。我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著你,想把你永遠定格在心里。
如今你在內蒙古,我在遼寧。我知道你過得很好,琴的病再也沒有復發(fā)過,你女兒生了個寶貝兒子,你當姥爺了。你兒子在單位工作干得好,當上了小官兒,我打心眼兒里替你高興。
日子如白駒過隙,轉眼之間,我們都老了。我衷心祝福你,在今后的日子里,萬事如意,幸??鞓?!
內蒙古和遼寧雖然離得很遠,但對你的想念不會因為距離而改變。讓我在這灰色的冬天,寫下這溫暖的文字,重溫深深的兄妹情。讓心里很溫暖很溫暖。
(完)
[責任編輯: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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