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回來！

文/孫仲興  編輯/明月

　　這是真人真事。

　　有個老太太姓郭，今年已經(jīng)72歲了。50年前，她風華正茂的時候，順應“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歷史潮流，從大連上山下鄉(xiāng)，來到湯溝務農(nó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她爹娘去世早，在大連她也沒啥近面人，她自知回城無望，摸爬滾打幾年之后，她不得不死了回城的心，和當?shù)匾粋€農(nóng)民結了婚，那人除了給她留下一雙兒女外還給她留下一屁股眼子饑荒。郭老太太靠在土里刨食，在院子里喂養(yǎng)禽畜用辛苦勞作換來的錢，把閨女、兒子漸漸拉扯大，待到閨女有主，兒子出了大學校門，找到工作，對上象，結了婚，她才算吹鼓手摔跟頭緩口氣兒。

　　兒子結婚5年了，他總說工作忙，一直沒回湯溝來看望生他養(yǎng)他給他娶了媳婦兒的老娘。郭老大太盼著抱孫子、看孫女，兒媳婦兒老是沒動靜。她常在心里對兒媳婦兒說：“不管是男是女，你總得給我生一個吧！”為了這件事，郭老太太決意去大連一趟，問問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老太太把家里外頭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交給閨女幫助照管。又在閨女的攙扶下來到村頭等大白蓋子(當?shù)厝藢﹂L途客車的統(tǒng)稱)。好不容易等來了大白蓋子，又沒有空座。郭老太太擠進車門，扭頭跟送她的閨女擺了擺手，說：“不用惦心我，你回吧！ ”

　　郭老太太一路顛顛簸簸地進了城，下了汽車，又去坐火車。火車載著她的滿腹心事，咣當咣當?shù)伛傁蛩雮€世紀都沒回去的大連。

　　郭老太太的閨女提前打電話把娘去大連的事告訴給“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的弟弟了。還好，郭老太太的兒子按時按點的來到火車站，把娘接到家了。五十多年了沒回大連，郭老太太看哪兒都新鮮！郭老太太的兒媳婦是一個重點小學的老師，和她在外企當工程師的兒子挺般配的。

　　郭老太太到兒子家有一個來月的光景了，兩代人相安無事。有一天，郭老太太到老同學家串門，眼熱老同學們個個有孫子、孫女，或者有外孫子、外孫女，回到兒子家，忍不住多了句嘴，提出了要兒媳婦兒生小孩的事。打那以后，兒媳婦兒對郭老太太就冷鼻子冷臉，不樂意搭理郭老太太了。兒子認為娘是六指撓癢癢多此一舉。兒媳婦兒想方設法擠兌郭老太太。有一天，她嘴突然變甜了，對郭老太太說：“媽，咱家是一室房，讓你天天住在廳里，我于心不忍，不如等我們有了大房子再接你來。”

　　聽著兒媳婦兒下了驅(qū)逐令，一陣寒氣襲上郭老太太的心頭。老太太看看自己的兒子，兒子低下頭，一聲也沒吭。郭老太太忍住心酸淚，讓眼淚流到肚子里。從那以后，郭老太太每天做完早餐就出門，一直到下午五點前她再進家給兒子和兒媳婦兒把晚飯準備好。有一天下午四點多鐘，瓢潑大雨下個不停。郭老太太的兒子和媳婦兒五點多回到家，沒見到郭老太太的身影，這兩口子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晚上七點多，才聽到老太太上樓的腳步聲。郭老太太連勻和氣都沒顧得喘，系上圍裙就做飯。

　　國慶節(jié)快到的時候，郭老太太跟兒子、兒媳說：“這一崩子在大連呆的不短了，家里外頭的活都扔給你姐，她忙活不過來，我也該回去了。”郭老太太說完這句話，見兒子和兒媳婦兒都不搭茬，情知沒有挽留的意思，她把后邊想說的話就咽回肚子里了。

　　郭老太太走的那天是星期日。兒子、兒媳婦兒睡懶覺呢。郭老太做好早飯，寫了一封信，壓在飯桌上，輕輕地帶上門，離開了讓她牽腸掛肚的這個家。

　　郭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婦兒睡足了覺，伸著懶腰走近飯桌。呈現(xiàn)在他倆眼前的是一疊錢和一封信。郭老太太的兒子拿起那薄薄的一頁信紙，但見上面有簡短的幾行字：兒、兒媳，我來這三個多月，給你們添麻煩了，娘沒什么大能耐，歲數(shù)也大了，幫不了你們大忙，這三個多月，我就沿著廣場人多的地方撿礦泉水瓶，每個瓶子賣五分錢，娘撿礦泉水瓶一共賣了三千二百一拾元，那天下大雨，娘回來晚了，做飯不趕趟，是因為看到一個礦泉水瓶卡在電線桿和欄桿中間，娘為了多撿一個礦泉水瓶摔倒了，蹬跶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娘把撿礦泉水瓶賣的錢，給你們留下三千，夠你倆今年交取暖費了，剩下的零頭，娘當路費用。郭老太太的兒子看到這兒，一把推開身邊的媳婦兒，他像發(fā)瘋一樣沖出家門，奔向火車站，他邊跑邊喊：“娘，你回來！娘，我錯了！娘，對不起……”

[責任編輯: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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