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朝陽散文沙龍原創(chuàng)作品

黃河陣：盤桓在民間的夙愿和歡樂

文化信使/袁海勝  編輯/雅賢

　　遼西民間的習俗，包括娛樂性的如黃河陣總是與人類冥冥之中的愿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黃河陣是遠古走來的使節(jié)，華麗的長袍上星漢燦爛，五彩繽紛，但目光游離。巡視人間或被人間巡視頗費周折。

　　黃河陣陣法的玄妙，環(huán)環(huán)相扣、曲直交錯，古時曾讓姜子牙伐紂時受阻，求助于授業(yè)老師元始天尊才得以脫困。黃河陣流傳至今，早已脫下戰(zhàn)袍，變成純粹的民間娛樂項目，保留了陣法的種種玄妙和無窮的樂趣。

　　黃河陣也是燈火的舞臺，這個舞臺延續(xù)數(shù)百年，燈火照亮了民俗文化長廊。老百姓用多姿多彩的燈火把積攢在骨子里的、對生活的美好祈盼一點點釋放出來，像糖一樣在人們的視覺感官及情緒中化開。黃河陣說是一種娛樂，還不如說是老百姓用這種方式做一次更深遠的精神旅行。在通往春天的路上，祈盼幸福，享受歡樂。

　　人們在快樂的同時難免有一絲擔憂——收成、健康、生活及生存空間——黃河陣陣門一側(cè)，供奉著燈神娘娘（也有說是“三宵娘娘”），人們虔誠地焚香燒紙，悄悄地把一些愿望說給她聽。民心中，燈神娘娘慈善如自家的老人，展頜微笑，賜光明于人間，庇佑四方。老百姓善良的想法像滴灌一樣，無時不融入民俗文化，讓你觀（主要是感覺）之即親又近。

　　正月十六去朝陽縣西五家鄉(xiāng)新地村看黃河陣，這個時間屬民間傳統(tǒng)燈節(jié)，一路上彩燈閃爍，像星星爭相下凡人間。車上的人，其中有品兒，認為掛滿彩燈的人家，內(nèi)心一定裝滿喜慶和歡樂。公眾說法就是“樂觀”。保持一個好心態(tài)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現(xiàn)在，越來越不容易。

　　房子的主人把彩燈分層次掛在房檐周圍，燈光跳躍，撲朔迷離，進與退步伐協(xié)調(diào)，像訓練有素的士兵。燈光亂而統(tǒng)一，就是哲學。老百姓不管這事兒，好看就行。燈光閃爍確實能讓人無原由興奮，像現(xiàn)在孩子玩得QQ炫舞。詼諧處是把自己家打扮得像聯(lián)歡會禮堂，人類對喜慶氛圍具有先天的偏愛。

　　活動發(fā)起者周姐年過五十，她是散文沙龍創(chuàng)建人，從不輕易駕車外出。品兒說，周姐在愛好面前勇于擔當（原話想不起來了，就是這個意思）。為了對文字的追求，周姐忽略所有駕車外出的風險，包括在鄉(xiāng)下夜路行駛的風險。愛好是潛藏身體深處的一股勇氣，總在抉擇的關(guān)鍵時刻噴發(fā)。我突然想到文字在人類性情中的貫通性和凝聚力。生活中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在文字的熏陶下，走到一起，是所有緣分中極具理智的一種。

　　車窗外，光線撤退迅速，月亮還沒升上來，像天上落下帷幕。應該暗下來了。但燈光打亂了天意，把夜色攪拌成迷彩狀態(tài)。這些不足以引起車里人關(guān)注，我們的話題離不開黃河陣。車里只有我在小時候見過黃河陣，其他人只能在我支離破碎地介紹中想象。我們無意間闖入寫作的一個狀態(tài)，如我，極盡其力地描述黃河陣，有些情節(jié)在腦海里飄浮不定，記憶力不好，搞不清是真實的還是我想象出來的。詞匯匱乏或者說是描述能力匱乏，致使某環(huán)節(jié)踟躕不前，雖然我很認真，鼻子尖微汗。而聽者，像挑水果似的在我描述的過程中撿拾有用的東西，并以此為基礎完成想象。雙方都很用心，至少，在沒看到黃河陣之前，每個人的腦海里都有了一座最貼近自己創(chuàng)意的黃河陣。

　　夜空依舊是青花瓷般的藍，星星一顆擠著一顆，在月亮沒出來之前，著急把自己的光傳遞給人間。而人類無暇顧及，人們的眼球被一片火紅的大燈籠吸引，黃河陣的盛大場面在眼前展開。陣，是用成年人小拇指粗細的竹桿扎成，比我小時候的高級。那時的營盤是用秫秸扎成。陣內(nèi)每五尺有一盞燈，燈碗是玉米面或高粱面做成，里面放豆油或葵花籽油，棉花搓成的焾兒，外罩彩紙，什么顏色的紙就是什么顏色的燈。天黑時點燃，色彩紛呈，九曲連環(huán)，十分壯觀?，F(xiàn)在紙燈下面加了串連的電彩燈，增加了光的強度，有了現(xiàn)代風格。

　　黃河陣有“跑黃河”、“黃河九曲燈”、“轉(zhuǎn)九曲”、“九曲黃河陣”、“九曲黃河燈”各種叫法。沿用公文方式，主題詞是“跑、轉(zhuǎn)、燈”。明朝劉侗《帝京景物略》記載：“鄉(xiāng)人縛秫秸作棚，周懸雜燈，地廣二畝、門經(jīng)曲黠，藏之四里，入者迷不得經(jīng)，既久，迷不出，曰‘九曲黃河燈’也。”可見黃河陣習俗源遠流長。

　　民間的黃河陣因財力物力所困，往往化繁為簡。新地是個自然村，黃河陣只有12連城，而最大的黃河陣有24連城。城，乃城池的意思。在約2畝的地面上，擺下黃河陣。12連城雖說規(guī)模小一點，當?shù)厝说臒崆楹鸵?guī)模小不小沒關(guān)系，包括我們的熱情，也不在乎黃河陣是12連城還是N連城。快樂的釋放需要場所，像城里的歌廳。當然，從氣場上黃河陣要比歌廳莊重的多。村民組成秧歌隊在鑼鼓聲中，在紅紅火火的大陣里扭得歡勢。陣里是九曲連環(huán)的秘道，約1.5公里，供人巡游。傳統(tǒng)習俗是跑。“跑黃河”在民間是寓含祈福意向的娛樂方式，其中有“跑百病”的說法。黃河陣里跑一跑，百病全消，一身輕松。跑吧，折返回旋，我多少有點頭暈，可心里頭樂。途中，看到幾位少男少女停下來，互相用目光說話。我和世昌都懂，假裝沒看見。作家路遙說“人們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種沒有語言的語言。”（《平凡的世界》）高手說話就是厲害，一下子就切中要害。接著跑，心里惦記著生活里的一些甜蜜的事兒，默默許愿，包括寫出自己滿意的文章。黃河陣蘊藏著福、祿、壽、喜、富、安、康、祥、順的瑞氣。每一處都洋溢著祥和。來往的人，有村民，也有像我一樣從城里特意趕過來的人，衣著光鮮（剛過完年），心里揣著各自的愿望。祥和之氣，民之所求，人類與一個淺顯的道理相遇時，不分彼此，只有快樂的參與。

　　黃河陣還有一個好玩的民間習俗，就是“抱燈”。久婚不孕的夫婦，會托人去“抱燈”，這也是黃河陣的主要功能和善舉。傳說紅燈主生男孩，綠燈主生女孩，這要看夫婦的意愿。受委托的抱燈人先到陣中央的主燈桿下取燈，當然要與看燈人交涉，譬如孝敬看燈人打酒錢，把燈碗加足油。再到燈神娘娘神位前上香、磕頭，留下香資后，把燈小心翼翼地送到缺少子女的夫婦家，門前高呼“送小子（丫頭）來了！”夫婦忙迎出，抱燈人將燈放在灶王爺牌位前，領(lǐng)夫婦二人跪拜，然后將燈交給女方，女方坐在門坎上面朝里將燈吃掉（特制的面燈，對身體無害。）之后夫婦二人給抱燈人一些錢表示感謝。整套儀式下來，隆重、嚴謹、敬畏、神秘、虔誠。

　　習俗是埋在歲月土壤里的種子，有時盛開鮮花，結(jié)出果實；習俗的另一樣美好是讓人在絕望時心里萌發(fā)希望，像荒蕪的原野上冒出點點綠色；習俗有時也是一種純凈的文化（精神）遺產(chǎn)，或是一壇塵封多年的老酒；更多時候，民間的善意在喜聞樂見的習俗活動中像種子一樣播散到人們的心田里。

　　關(guān)于習俗靈驗的傳說，只存在民心民間，沒有經(jīng)過科學考證（也考證不了）。做為后人，我們只有珍惜，用平常心態(tài)、理性思維去理解，去接受，不必以“迷信”一辭妄加論斷。

　　黃河陣屬于民間，只有腳踏黃土的農(nóng)民，才能更深刻地了解黃河陣帶給人們的希望和快樂，只有他們才能闡釋像土壤一樣深厚的民俗文化的根系和精髓。黃河陣，也凝聚了數(shù)百代人的智慧，從遠古時期帶有殺伐、血腥的陣法，演變到今天充滿喜慶祥和的娛樂項目，這里面究竟發(fā)生了多少故事是無法說清的，但人心向善卻是顯而易見的。看到紅火熱鬧的黃河陣，誰會想到數(shù)百年前的金戈鐵馬、血雨腥風？化敵為友，化干戈為玉帛都是件美好的事，應該像愛情或?qū)懮⑽囊粯邮艿饺祟悷岢?。人性的轉(zhuǎn)變，里面有大學問，也是大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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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海勝，遼寧朝陽縣人，業(yè)余寫作者。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散文協(xié)會會員，朝陽散文沙龍成員，朝陽縣農(nóng)村信用合作聯(lián)社員工。出版散文集《月色河邊》、《永不銹蝕的鑰匙》、《春天鼓掌》。在《人民日報》、《福建文學》、《延安文學》、《芒種》、《鴨綠江》、《散文百家》、《中國文學》、《中國校園文學》、《青?！贰ⅰ哆|寧散文》、《白塔湖文學》、《佛山文藝》、《遼寧日報》、《紅海灘》等報刊發(fā)表過作品，在《今日朝陽網(wǎng)》網(wǎng)絡媒體發(fā)表過多篇作品。座右銘：進入一種文字的修煉，生活才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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