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里,掃房子
文/姚翔宇 編輯/繁花似錦
按著民俗的說法,臘月里農(nóng)家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掃房子。美其名曰:除塵。當(dāng)時我們住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交通閉塞不說,生活水準低得可憐。不但我們家,很多農(nóng)家的墻壁都是黃泥土墻。經(jīng)過一年的煙熏火燎,到了臘月,這墻的氣色簡直無法描述。那個時候還沒有今天那么多的涂料可以裝飾一下墻壁。到了臘月初,家家都出人去滴答水附近一個山谷弄白土子,我家弄白土子的重任就落在大哥的頭上。
大哥身體不佳,他有先天性心臟病。但是對這件事情,他還是默默接受了。記得天不亮,就有人在院墻外喊:“二嬸子,殿勤起來沒有?”母親一聽,是叫我哥哥的,忙忙乎乎叫我大哥起床,劃拉一口飯,背著背包就上路了。滴答水是一處銅礦所在地,雖然離二杖子不遠,但走的都是山路。大哥體質(zhì)不佳,這些人邊走邊等。大哥是走一陣歇一陣,路上這些弟兄們難免說些笑話,消解旅途疲累。他們除了帶著背包外,有的還拿了錘子和鎬頭什么的。我雖然沒有親臨現(xiàn)場,但是從我后來了解的情況看來,附近很多人家的壯勞力都來這個地方弄白土子。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白土子的具體成分,但是最終我們知道,弄來的白土子經(jīng)過熱水的浸泡,是可以刷墻的,并且讓黃土墻迅速變白。就是不能讓身體直接靠在墻上,不然那墻上的白土?xí)衬阋簧怼?/span>
等到夜幕降臨,大哥回來了。他背回來一背包白土子。當(dāng)然,大哥也累夠嗆。我可以想象出他們幾人在土場尋土的壯觀景象。那個時候的臘月是很冷的,伸手必挨凍,干活的時候,雙手凍得麻木的也有。因為弄白土子的人很多,好一點的白土子已經(jīng)不見了,需要往深處挖,然后一捧一捧地收集在背包里。體格好的,揮動鎬頭,隨著火星蹦出,石塊粉碎。弄多了背不動,用陳年留下的白土子,刷墻的效果不理想。從滴答水回來的路上,對于大哥就更艱苦。去的時候是空背包,回來的時候因為背著土塊,那路就顯得漫長一些。走不動了,就要坐下來休息。冬日的山路,呼嘯的北風(fēng)。我不知道大哥當(dāng)時想些什么。
大哥回家后,累得說不出話了。要是往常,他們幾個人是要在晚上玩玩撲克的。這會兒,因為走了那么遠的山路,背回來那么多的白土子,他已經(jīng)沒有心情出去玩耍,躺在炕上不說話。
第二天,母親要燒一大鍋熱水,將大哥弄回來的白土石塊放在鍋里煮,直到白色的泥漿覆蓋整鍋開水。然后用舀子舀到一個盆里。里屋該移走的被子,家什什么的都放在一個更妥當(dāng)?shù)牡胤健D赣H找來笤帚開始刷房子,先掃干凈墻上的浮塵,然后笤帚粘涂料,給黃泥土墻穿新衣服。屋子氣象更新,人的心情就不錯。濕漉漉的墻壁多年后還在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整個刷房子的工作要持續(xù)半天時間。在墻壁沒有干透之前,我用肉眼觀察,這墻吧,白是白了許多,但是有的地方明顯還是露出黃土。母親就找補,按著她老人家的意思就是,一年,這樣大張旗鼓搞衛(wèi)生,就應(yīng)該徹底一些,你們都有新衣服穿,不能虧待了墻壁。
到了晚上,母親要燒木頭,不然屋子忒冷。要是不盡快讓墻壁干燥,墻壁上就會結(jié)霜。還不錯,我們老家那地方,就是不缺柴禾。可勁燒。熥豆包,熱豬食,熱炕,屋子也熱乎了。那個時候家家都是炕席,也沒有什么褥子之類的,睡一覺醒來,光身子的小蛋子身上都是炕席美麗的花紋呢。
如今的農(nóng)村,再也不用弄什么白土子之類的涂料了。如今農(nóng)家的墻壁,白得刺眼,各種高級的涂料,讓農(nóng)家的屋子亮堂許多,更主要的是他們的心靈也亮堂起來。我不知道我農(nóng)家的兄長們是否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冬日去滴答水弄白土子的情景?
我的可親可敬的大哥,因為心臟病去世多年了,在屬于他的那個世界里,是否還可以在這樣一個臘月,想起二十年前的冬日,行走在山路上的情景?唯有白雪,捎去我的惦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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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翔宇,遼寧人,曾出版詩集《翔宇詩選》一部,有詩歌在《詩刊》發(fā)表。現(xiàn)供職于遼寧省朝陽市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文化館。
[責(zé)任編輯 趙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