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散文詩四題
文化信使/完顏蕙蕙 編輯/趙盼
化石的等待
層層疊疊的巖石下,有一個世界睡了一萬萬年。
一萬萬年里,可曾期待?可曾聽見歲月蹄聲的輕響?
一萬萬年里,可曾有夢?可曾夢見鋼鐵怪獸的轟鳴?
我伏下身子,觸摸你沁涼的外殼。指尖越過一萬萬年,用我的溫?zé)嵊|摸你的記憶。
你在說,那些年的遼西,從海底悄悄升起,升起絢目的美麗。魚翔淺底,龍行西陸,萬類霜天競自由。大自然的美麗,看第一朵花轟然綻放;生物鏈的殘酷,追第一只鳥優(yōu)雅飛起。那個世界生機勃勃,不是如今枯山瘦水的模樣。那個世界熱熱鬧鬧,不是如今寂寂無名的冷落。
然而,沒有一成不變的寂寞和喧囂。那一年,地火賁張,雷霆震怒。天地不仁,萬物都是芻狗。一霎那熾熱,一億年化石。
凝固了飛翔,凝固了燦爛,凝固了愛情,凝固了一個葳蕤的世界。
凝固,等待,等待一億年的蘇醒。也許更長久的沉睡。也許,你并不想被這樣粗暴地驚醒。
因為,雖被石化,你的基因仍穿越密密層層的巖,繁衍在大千世界。
女神的微笑
這里有一道梁,叫牛河梁。
五千多年前的牛河梁,有女神俯視著她的國度,微笑。
一座夯土積石的“金字塔”,托起的是中華五千年祭祀的源。祭天、祭地、祭神、祭農(nóng)、祭自然、祭生命。
熊熊的火焰舔著一千五百口坩堝,紅紅的銅水映著文明初現(xiàn)的莊嚴。我們跋山涉水尋找中華文明的源頭,誰料在這貧瘠的遼西,你以這樣宏大的陣容出現(xiàn)。
數(shù)不清的陶器,玉制的鳥獸蟲魚,五千年的風(fēng)吹玉龍的鬃毛瀟灑披拂,碧綠的玉珠在女神眼簾下熠熠生輝。等等,誰的玉臂從陶俑中伸出,雖有五千年的烈焰焚身,仍看得出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姑娘。
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摶粘土以造人?
用與你一樣的面孔,伏謁你的雕像,伏謁你溫潤如玉的目光。
我的女神,不管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風(fēng)吹雨打,你一直在微笑。
遼西的山水
遼西多山,少水。山是努魯兒虎的余脈,水是白狼水的后身。
聽上去就那么滄桑。
從遼西丘陵掠過,滿眼是低低矮矮的丘陵,滿眼是光禿禿的石頭山。
水便在山谷里靜默,在寬寬的河床里,瘦成細細的一條灰蟒。夏日山洪暴發(fā),也會咆哮如雷,在兩岸制造一陣恐慌。
一座一座禿山。一條一條干溝。一河套一河套的石頭問天,是一川碎石大如斗的蒼涼。
不說白堊紀的繁華,不說牛河梁的神秘,就說曹操東征、三燕設(shè)朝時,榛莽未除的山山水水,還是一副豐腴秀美的模樣。
連天宮苑,衰草含煙,鼓角爭鳴,鐵騎喋血。一代代帝王的深情和荒唐,就在仿古街畔昏暗。沙埋折戟,風(fēng)過枯枝,是誰的嗚咽。
山坡上,又長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松林和槐樹,是三十年前一位女教師帶著她的學(xué)生們手植,已蜂尋槐蜜,雁過松濤。
那位女教師,是我的母親。
邊塞詩中的營州
我也曾是那營州少年。我也曾是那李波小妹。
在營州城外,我十歲便跨馬,射箭便雙雕。
在遼西山道,我引旌旗獵獵,擂戰(zhàn)鼓咚咚。
在悠悠月下,我飲虜酒千鐘,臨碣石觀海。
在龍騰苑里,我吹一曲觱篥,跳一支胡旋。
沒錯,我就是虜,以熱血點燃邊關(guān)峰火的虜,以呼喊震撼華夏江山的虜。
沒錯,我就是胡,用顰鼓敲碎霓裳羽衣的胡,用馬蹄踏破君山風(fēng)月的胡。
一樣的滿城風(fēng)絮,這里沒有梅子黃時纏綿雨,只有邊關(guān)冷月無情風(fēng)。
一樣的楊柳依依,這里沒有萬戶搗衣長安夜,只有衰草寒煙白狼山。
歷史是脫疆的野馬,你剛以為抓得住它,沒想到笑呵呵一個轉(zhuǎn)身,金步搖便揉碎了雍容的新妝,思燕浮屠上空的燕子,掠過千年興亡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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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蕙蕙,本名王曉暉,女,滿族,中共黨員,高級經(jīng)濟師職稱。1976年1月生于朝陽建平, 1996年畢業(yè)于遼寧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現(xiàn)供職于中國農(nóng)業(yè)銀行遼寧省分行,居遼寧沈陽。為中國金融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傳記文學(xué)學(xué)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今日朝陽網(wǎng)文化信使。自幼愛文,喜精致、幽默、有思想的文字,愛溫暖、感性、有活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