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夢筆(十二):《詩學(xué)斷想》(三)
遼西雷子
?。丁⑻鑫镔|(zhì)的包圍:不可否認,這是一個繽紛陸離的時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讓物質(zhì)得到空前的繁榮,而繁榮背后的心靈呢?它是否得到了同樣的豐富?我從自己周邊看到的,只有麻將的喧響聲中不斷壘起又推倒推倒又壘起的“長城”;想想人們把這種娛樂叫做“堆長城”,真是對古老長城的極大嘲諷。城里人閑暇時不知怎樣,農(nóng)村的冬閑也好,平時的閑暇也罷,一張方桌四個人,各居?xùn)|南西北,圍觀者無數(shù),這景象無論如何不能不令人悲哀。而女人們聚在一起,若不是同樣的搓麻將,就是相互夸耀一下自己又添了怎樣的新衣與金銀飾品。在這樣的人群中,我只能是無言沉默的一個;別人說我這是自卑,我不辨解,只是淡淡一笑;因她們所看重的恰是我最不屑于的。
我滿足于自己小小的書屋,書當然不是很多,但每本書里都有我吸之不盡的智慧。少小的時候,總感覺自己非常的笨;曾天真地想,如果上帝許諾我美貌和智慧中的一件,我該挑哪一件呢?這真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哪個小女孩不希望自己漂亮可愛,是要海倫一樣的美貌,還是要所羅門一樣的智慧?上帝只肯給你一樣,你自己看著挑吧。矛盾到成熟的年齡,終于醒悟了:美貌會老;而智慧卻得以永恒。摒棄了外在的物質(zhì)誘惑,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靈。而內(nèi)心的大美不是所有人都能發(fā)現(xiàn)的。這種覺悟的遲至,難免讓人憂傷;想起白白度過的年華,無所事事中揮霍的青春,此時多希望人生能從老年開始,那樣我們將少走多少彎路和歧路,生命也不會再無謂的浪費。而一切都沒有回頭的可能……
詩歌同于又不同于別的藝術(shù)門類,一個寫詩的人可以做詩之外的任何一項工作,但他的精神必須是清潔的純粹的,甚至可說是圣潔的;所以人們才會說詩人代表人類的最高良知;詩人體現(xiàn)著一個社會的良心。只是越來越多寫詩的人已偏離了這兩條軌道,才會讓人們對詩歌也對詩人不再重視,甚至蔑視。我贊成每個人都有追逐物質(zhì)豐富的權(quán)利,詩人首先是人,他當然也有這個權(quán)利。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再簡單一些呢?被繁復(fù)的物質(zhì)所包圍,或陷于物質(zhì)的安逸與享樂,我實在看不出其中能產(chǎn)生真正的大詩人。歷史上不朽的詩人如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蘇軾,哪個不是歷經(jīng)苦難?當然也有不經(jīng)苦難而成就其偉大者。但我從這些人的苦難中感受到了苦難同樣可以變成一種光輝?;蛟S正是基于這樣的一種認識,讓我在2000年離崗后既安于自己清貧而不乏豐富的生存處境,甚至在有機會重返工作崗位的時候也采取了一種冷調(diào)處理。相對于金錢與物質(zhì)的豐富,我更害怕那種精神的清貧。一種看似自我封閉的生活,其實是在封閉中豐富著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心靈是自由的,哪怕它體現(xiàn)出來的是憂郁,這憂郁中也自有它的一份不足為外人道的快樂。
兩千年前,那位偉大的人子在人類黑暗的歷史深淵里振聾發(fā)聵:“我是世界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著生命的光。”(《約翰福音》8:12)——那么我的黑暗中的行走,又何嘗不可以看做是跟隨這光的行走呢?!
2006-3-2凌晨0:57煙隱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