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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店生態(tài)旅游之一
由花朵主演的晚會
文/袁海勝 圖/田潤豐 編輯/雅賢
朝陽縣賈家店農場的花卉種植分三大塊陣營——百畝油菜花(準確說法應該是油菜,是農作物而非花卉);百畝掃帚梅(有說法此花是格?;ǎ话佼€波斯菊和紫花苜蓿的編隊——三大陣營的落腳點,是具有濃厚的蒙古族風情的村落——北德勒吉村。按國營農場編制排序為賈家店農場第四分場。
德勒吉——蒙譯漢為靠山的意思——這是四分場場部小高的解釋。她是蒙古族人,眼睛細長,顴骨飽滿,赤紅臉。天下蒙古人相貌酷似成吉思汗。北德勒吉村不足兩千人口中,蒙古族人占90%,是為數(shù)不多的蒙古民族村落。
北德勒吉東山下,老虎河畔,也就是進入賈家店農場的公路約三公里處,四分場轄地,第一出面的是油菜花。這是今年新引進的品種,來到新領地,油菜多少有點倉促,晚開了半個月,正好趕上夏天腰眼兒,在北德勒吉拉開金黃色的大旗,醒目。
單株看,每棵油菜都繁忙。它們有乒乓球拍一樣的葉子,厚實而碧綠,上面有白線一樣規(guī)則的葉脈?;ㄇo在葉的簇擁下挺拔,分出七八個分枝,枝頭頂著一簇簇油菜花。油菜花金黃,因為小而無法辨清“朵”。用放大鏡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也沒必要。我伏下身子,看。十字花科,十幾朵湊在一起,像勾肩搭背小孩兒,也在仰臉看著我。真實情況是,油菜花沒時間看我,它們每一朵花上至少會有一只蜜蜂蒞臨。蜜蜂是個幸福的小生物,每天忙碌在花叢間,它們背斂雙翅,滿懷喜悅(或激情)地鉆進花心,花枝搖來晃去它仍能站得穩(wěn)。蜂蜜的甜好像全盤顛覆了蜜蜂勞作的辛苦。像人類完成一項事業(yè)后,人們最多記住成果而忽略過程。但蜜蜂多幸福啊,那么多的花等待它們,伊輕盈飛至,我好像聽到花“嘭嘭”心跳和“噼里啪啦”開放的聲音。蜜蜂是花的天使,它從花的秘密中心飛過,花向天使頻頻點頭。而人,渾濁目光有何可觀之處?近處看油菜花,并非遠觀那種效果。黃花深入淺出,葉子越往上越小,像是把營養(yǎng)全給花了。在植物界,葉和花各司其職,配合默契。判斷花與葉哪個更美是人的私念,不是花和葉的想法,也不是蜜蜂的想法。這么說,是有一只蜜蜂落在一片葉子上,像是小憩;像回味激情;也像在想下一步行動。但此蜂大腿根花粉裹成一個蛋,夠意思了。
第二片花地是掃帚梅,綠海在風中起伏涌動,花朵——由白色、耦合色、深紅色、粉紅色組成——小船一樣潛在波濤中?;ㄟ€沒開全,綠海上星星點點。性子急的花朵探頭四處張望,茫茫綠海里尋找兄弟姐妹。在自然界中,花朵的生成簡直就是一場哲學辯論。每一朵花都帶著自己的想法和使命,明白生命的意義,盡可能有獨特的形狀和顏色。即使一株并蒂,也一紅一白。假如拋棄生理和倫理上的常規(guī)不說,花朵是完完全全生活在夢幻里的精靈?;ǘ溟_出自己全部秘密,即使搶先一步,仍要張望,盼望伙伴們出現(xiàn)。否則,這些秘密說給誰聽呢?人肯定不懂這些。人在挑剔地選擇花的品種、顏色和花姿,卻看不懂花開最隱秘處的精彩?;ǘ湓噲D給人講明白,一切生命,包括植物,都具備獨立自主的生存空間。
波斯菊隱在掃帚梅身后。這種花像小型的葵,不同的是色彩。紅、白、紫,像是葵的叛逆。此花的叛逆還在于隱藏花香。我伏下身,鼻尖距花三寸處,有淡淡的,似有若無的清香。我判斷不出此香是花香,還是身邊兩位女士身上散發(fā)的香氣。但讓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花瓣柔軟的像綢子,在風中像眨眼睛一樣微微卷曲,想用手摸摸。人本性中有探訪秘密的沖動,雖然有時裝得很無辜。
大地是舞臺,花是歌者。大地準備就緒,花朵登臺。
李娟說:“遠在人類誕生之前,世界上就有花了,人類消亡后,花仍將一成不變開遍天涯……”
我像讀懂一偈,變得開悟。
在賈家店農場北德勒吉四分場,我觀賞到一場由花朵主演的精彩的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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