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香
文化信使/時春華 編輯/雅賢
前些日子回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幾只蜜蜂嚶嚶嗡嗡飛過來,一抬眼發(fā)現(xiàn)院外的棗樹上,已經(jīng)是黃燦燦一片了。
父親說過的那句“四月八,棗樹花”至今記憶猶新,棗樹花開得比較晚,并且開得很低調(diào),不像桃李,奇葩秀朵,競相開放,爭奇斗艷的。棗花的顏色很淺,米粒大小米黃色的棗花開得很密,擁擁擠擠一朵挨著一朵,藏在葉子中間,若不是那淡淡的芳香,很少會有人注意到棗花開了。
我現(xiàn)在不太注意了,可我小時候是非常惦記著棗花開的。
原先我家的院子里,就是房后有那么一棵小棗樹,結(jié)的棗子特別大,也好吃,因為好吃,所以就特別招小孩子,棗子不等全紅,就被孩子們偷吃沒了。我們小孩子當然氣不過,父親則不以為然:“青瓜綠棗,誰見誰咬。咱多栽幾棵,讓你們這些小饞鬼吃夠。”來年春天,父親早早從別人家挖來棗樹芽,栽到我家的房前屋后??锤赣H高興地忙碌,我撅起小嘴:“這么點的小樹,啥時候能長大結(jié)棗?。?rdquo;“別急啊。”父親笑了:“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賣錢。這棗樹皮實,好活,看著吧,秋天就能結(jié)棗了。”于是我便盼望著秋天的到來。
盼望秋天,渴望吃到棗子,條件是棗樹百分之百成活。于是從父親栽下小棗樹的那天,我就認真觀察著,無微不至照看著小棗樹。我給小棗樹們挖了大坑,經(jīng)常澆水,院外的棗樹怕牛羊給禍害了,我用秸稈給它們夾了杖子。小棗樹順利長葉,開花。小棗樹開花了,我拿著小瓶子到別人家的棗樹上扣蜜蜂,然后撒到我家的棗樹上來。因為我聽父親說,蜜蜂越多傳播花粉,結(jié)的棗子就多。那時候真是個小孩子,我巴不得天下所有的蜜蜂都到我家的棗樹上來傳播花粉。
棗花開了幾日,某一天父親竟背了噴霧器,往棗樹上打藥。絕對沒錯,是打藥,因為我一大早起來就嗅到了農(nóng)藥的味道。這棗樹上也沒招蟲,干嘛要打藥呢?父親說:“其實啊,咱們?nèi)庋劭床灰姷南x卵就藏在棗花里,隨著棗子長成,它就在棗子里面長成,你看秋天的很多棗子,外面紅,老稀罕人了,咬開就是蟲,就是沒打藥的原因,現(xiàn)在打藥是為了殺死蟲卵,再到秋天,熟了的棗子有蟲的就會少很多。”原來如此,我看著飛舞的噴頭心里解氣,盼著父親能殺死棗樹上所有的蟲卵,同時也擔心,蜜蜂會觸碰到農(nóng)藥死去。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蜜蜂跟人一樣,它們也有自己獨到的辨識能力,剛打了農(nóng)藥的棗花,它們也會躲開的。
棗花的清香漸漸消失的時候,那小珍珠一樣的棗子就招招搖搖掛在樹上了。夏天的夜晚,睡在門樓的房頂上,婆娑的棗樹將影子映在房頂,像一幅美麗的剪影畫。我們小孩子把手放在影子里,猜誰的手里抓到的棗子多,然后拽過棗樹的枝杈去一個一個數(shù),吵鬧聲、爭執(zhí)聲漸弱直至悄無聲息,我們這些天真的孩子沉沉睡去,做著關(guān)于棗花、關(guān)于棗子的美夢……
秋天,棗子豐收了,真的。不是說“旱瓜澇棗”嗎?那一年雨水好,我家的棗子結(jié)得特別厚,因為打過藥,蟲害少,秋天的時候很少落地。父親脖子上掛個布兜,站在墻頭上亦或是上樹去摘棗子,這是勞動的豐碩果實,來不得半點馬虎。父親說:“其實卸棗說簡單也簡單,用長桿子一砸,幾下就得,可那樣砸壞的不少,瞎了,也不能送人。一個個摘,費點事不怕,干凈啊,看著也順眼。”摘下來的棗子送給鄰居、親戚一些,我們晾曬一些干棗,再用瓶子燜一些醉棗。
晾曬的棗子是留著過年的時候招待客人的,我們小孩子也能分得一些,算是零嘴,要不,過了秋天我們是吃不到棗子的。秋收以后,地里的燒黃豆吃不上了,甚至那蹦蹦跳跳的螞蚱也沒有了,我們回頭來尋找棗樹尖上那些僥幸沒被摘到或打落的棗樹蔫。這時候,它們經(jīng)過了完完全全的自然成長、晾曬,肉厚綿軟可好吃呢??墒浅圆粔?,因為太少了。年幼的弟弟孩子氣地說:“等我長大了,說得算了,到處都給它栽上棗樹。”我們哄堂大笑,笑弟弟的天真。
多年后,我們都長大了,老家院子里那些棗樹也老了,有的因為礙事被砍掉了,可我們能吃到的棗子更多了,因為那個渴望自己說了算的弟弟長大了,他家的房前屋后栽了好多好多的棗樹。弟弟不僅學會了早早開著棗花就給棗樹打藥,還學會了在棗樹根放一些鐵粉,不知道什么道理,弟弟家的棗子明光錚亮,甜爽脆生。每每棗子成熟,親戚朋友自不必說,鄰里街坊也不必說,就是過路的,也要給上他們幾捧,弟弟繼承了父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厚道家風。
微風徐來,棗花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彌散在我的心里,那是一種特殊的味道,幸福而濃烈,久遠而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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