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時光
文圖/張麗華 編輯/雅賢
陽光慵懶地斜射過來，這是一天中的靜享時刻。傍晚的余暉緩緩地從天際彌漫開來，匆忙和喧囂也漸漸有了舒緩和安詳?shù)奈兜馈?/span>
那最后的一抹光，剛好落在鄰家的櫻桃樹上。
櫻桃結(jié)得很密，樹下也落了不少。我每次走下樓梯去看園中的百合時，要彎腰從那樹下經(jīng)過。過早夭折的小果實如指甲般大小，零零散散地撒落一地。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法則無時不有無處不在，神奇的植物生長素既能疏花疏果又能防止落花落果，所有的平衡都在動態(tài)進行中。不知道它們?nèi)绾卧谀且豢掏泼撓嘧尪龀錾谰駬瘢︻^上那些春天里一起燦爛過的花兒，可否想過哪一朵會以如此方式驟然凋落？
竟然莫名其妙地懷念一只貓。
那只貓曾用小爪子戲弄過幾個落地的小櫻桃。
其實，我從小就不喜歡貓，在我眼里，與其看它還不如欣賞一只小狗。我向來不喜歡靈牙利爪的動物，似乎感覺靠近它就會受到威脅，尤其是學了醫(yī)以后更像患上了某種頑疾，仿佛世界上除人以外的活物都應該避之而不能觸及。家里養(yǎng)幾條魚還算勉強，對于那些卿卿我我一般抱貓入懷的行為絕不茍同。
可那只貓是鄰家女孩兒外出時帶回來的。貓是生了病的流浪貓，耳朵上有一小塊兒潰瘍，女孩兒出于愛心央求她的爸爸，爸爸不忍，就滿足了女兒心愿把它帶回來喂養(yǎng)。于是，那貓就經(jīng)常在幾家的樓梯上跑來跑去，甚至在某些深夜里，我偶爾能聽到很輕的幾聲貓叫。它沒有想象中那樣擾民，甚至從不驚擾鄰家大缸中那幾條閑適的黑鯉魚。我一度認為這是一只有教養(yǎng)的貓，即便曾混跡于流浪的隊伍里，也一直沒沾染上惡俗的習氣和痕跡。再平等的物種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天分卻無需調(diào)教。怪不得鄰家嬌氣的女孩兒執(zhí)意帶它回來，想必它骨子里往外透著貴氣。有時候，有些注定的事并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沒有人能一語道破天機。那只貓也就成了這幾家孩子的惦記，我們每家人都給它精心喂食，它甚至能吃到剛從水庫釣回來的鯽魚。
那段日子真好。
無論哪家人，只要打開門到花園里去，它就“喵喵”地到身邊來，眷顧的情意宛如源于一種養(yǎng)育般的領情。張大千的水墨畫《睡貓圖》就描畫了一只可愛懶散的小貓在石頭上無憂無慮地打盹的睡態(tài)。而這只貓的親昵和貼近，在每個陽光暖暖的午后，都會讓人心生慵懶和倦淡。油菜花開的日子里，一畦黃花，蜂飛蝶舞，這小貓也出其不意地不時伸出小爪子戲蝶，那畫面仿佛就是一場兒童游戲。
只是后來對它的印象漸漸淡去了，沒有誰知道它去了哪里。鄰家女兒轉(zhuǎn)眼間就長高了，學業(yè)負擔重得也無暇再顧及貓狗花草的事。女孩兒的爸爸去了北美?；▓@里的花草在春去秋來里追隨著時令節(jié)氣如期榮枯。那只療傷的貓，遠不及植株那樣固守和忠誠，鄰居們再也沒見過它回來的痕跡。雖說人非草木，但花草卻表現(xiàn)得處處留情，哪怕是一株牽牛花，即便草木一秋，也會留下種子，來年生生依舊，不枉這一世還有過有溫度的目光曾無意眷顧和停留。
現(xiàn)在，這里好多場景都在，像幕布上循環(huán)播放的陳年黑白老電影，只是很多角色在不斷變換。熟悉的絲瓜秧和牽?；ㄔ谶m當?shù)臅r節(jié)還會爬上樓梯扶手，露珠在深秋的某些清晨也會打濕枝頭。柵欄外有好多開花的樹，從春天開始就此起彼伏地招搖，連翹花開往往被誤讀為迎春花在報春，這個錯誤我也堅持了好多年。接下來，依次開花的就是錦帶、三角梅、牡丹和芍藥，甚至在我弄懂了牡丹是木本植物而芍藥是草本植物以后，每每想起來就忍不住覺得好笑，緣由是班里男同學竟然把當年的班花分成了木本和草本兩類。不知道哪位天才如此有創(chuàng)意，想必這也是經(jīng)歷了歲月后的感觸。
在城市的喧囂中，云卷云舒的景象有了樓宇的遮擋，讓仰望變成向往。車水馬龍，總是讓我們自顧往前走，而忽略了為路邊的風景做一次停留?？倳幸恍┤艘蚕裎疫@樣吧，靜下心低下頭來，守著這滿是花事的一隅，雖不傾城，但是因為傾了心，時光也就變得不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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