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碎語

文化信使/袁海勝  編輯/雅賢

　　這個節(jié)日本來就是個古老的故事。它的樸素在于它的眾生相。它的來臨并不完全預(yù)示春天到了什么程度，而是有一種情感的手指觸動人們心中最柔嫩的地方，記憶和思念一起酸痛。青草的嫩芽、雨滴、鼓脹的花蕾、柳樹的葉苞，目之所及，都想要說點什么。

　　清明，春的輪廓漸漸清晰，思緒卻完全亂了。

　　昨夜夢到母親，往常一樣笑著。我習(xí)慣給她撓后背，她說“好！好！”聲音一點都沒變。

　　母親的后背柔軟，上下摸挲致手指發(fā)熱。母親挺了挺腰，這個動作夸獎與勉勵均有，花白（黑的多些）的頭發(fā)清清楚楚。

　　即使夢中，也有一種意識知道母親離開我們了，但母親的笑那樣親切自然，好像是我們搞錯了，根本沒發(fā)生過那種可惡的事?？矗赣H明明就坐在炕上，而且門窗玻璃，院子，窗眉上過年貼的掛錢兒，大門，我抱起母親的分量，一切都是真實的。

　　為了驗證，我從暖壺里倒出熱水喝了一口，是熱的，真是熱的！

　　夢醒后，發(fā)了一會兒呆。

　　妻告訴我：“夢到媽了，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假如思念都變成這樣的夢，我們就有福了。

　　母親性格堅強，能忍受的都自己忍受。雖然病后的后遺癥顛覆了她這種性格，但還是留下太多讓我們驕傲的部分。

　　30年前，母親病得很突然，恢復(fù)得也可以稱為奇跡。好像我們還沒做什么。母親好起來后主持家政，什么事都親力親為，相繼完成了大哥的婚事，二哥的就業(yè)及婚事，我讀書、就業(yè)和婚事，還有遷居、建房等等，事無巨細，錯綜繁雜，每一件對于家來說都是大事情。處理這些時她似乎是得心應(yīng)手，雖然我家的條件不算太好，卻沒有感覺到想象中那樣沉重。

　　母親脾氣暴躁，既有性格使然也有病態(tài)表現(xiàn)。但她善于調(diào)節(jié)，爆發(fā)時急風(fēng)驟雨，平息后能風(fēng)平浪靜。對于母親，這也是很好的一種心理調(diào)節(jié)。當(dāng)情緒到了極限，能迸發(fā)出來，解脫了是件好事。年幼時不懂，多有微詞，惹母親生氣，現(xiàn)在明白過來，悔之晚矣。

　　母親的剛毅在于不屈。我們說“只認一條理。”無論對錯，不聽勸，不納諫，堅持到底，我對她這種風(fēng)格體會最深。最后讓我徹悟一種道理，什么事不要看表面文章，要看目的和效果。

　　母親所有的愿望都是為我們好，不是某一個，而是整體。

　　大哥結(jié)婚時我十多歲，南房申有三間土坯房，西屋收拾出來給大哥做新房。過程忘了，記得屋子里新糊了頂棚，地上有個老式木柜，上面擺放著親友贈的煙臺牌座鐘，干凈。那天大嫂和家人是坐班車來的，沒有迎送儀式，這是那個年代簡樸的婚禮。二哥結(jié)婚時我正讀初中，家搬到了大平房鎮(zhèn)。二哥的新房是我家東房山的一個小平房，沒什么家具，只有一對二哥新買的簡易沙發(fā)和一個膠合木茶幾。八九年（上個世紀(jì)）我結(jié)婚時，家里剛蓋完新房不久，也是西屋，一個簡易炕柜，一個新做的組合柜，房頂是我在朝陽買回的吊燈，有點新潮意思，沒有電器，就連本山大叔所說的手電筒也沒有。有的是清新的木質(zhì)氣，也就是樸素氣。

　　這就是我家十年內(nèi)的三個婚禮。

　　母親一生炫耀的是娶了仨兒媳婦沒花多少錢。

　　我們?nèi)兆舆^的不錯，雖不是大富大貴，也算是小康之家。母親高興，更愛說起那段“光榮歷史”，以至吾妻也戲言嘗試婆婆的做法。

　　我說：你只知其表，深處的大道理還沒品出來，學(xué)不成的。

　　真正意義上的雨都不愿意在清明發(fā)生，發(fā)生了就多一層淺愁。春天的雨本來是明快的，紛落如透明水晶串珠，如放學(xué)的孩子，如手指落在琴鍵上。

　　清明的雨柔軟，像走著走著，想起了心事。

　　清晨，地面微濕，聞一聞，新鮮泥土浮泛著土腥味。不用說，雨來過，夜里或凌晨，雖然沒留下什么聲響。

　　知道人們這一天很忙，不輕易打擾。

　　實際上已經(jīng)打擾，這是清明雨的不知之過。

　　“清明”是人類的一種愿望。春天很久了，人們希望有個層次。“清明”，我想到了晴空——藍天之藍、白云之白、陽光明媚、透明的雨滴、泛青的柳條、擁擠的草芽等等——所有的一切均在清明之中。

　　下鄉(xiāng)途中，看到有小學(xué)生排隊行進。孩子們穿著五彩繽紛，扛著高過自己的工具，不用說，去植樹。這種隊伍看著可親。孩子走路尚不規(guī)正，隊伍有點亂，卻要去執(zhí)行一個意義重大的任務(wù)。孩子天真的笑臉不但看著好玩，還讓人感動。

　　“清明前后，種瓜點豆”，清明了不得，生產(chǎn)是大事。這個節(jié)氣還容易想起一些字眼，如踏青、風(fēng)箏。人工湖岸邊放風(fēng)箏的人潮涌動，空中各式各樣的風(fēng)箏略擁擠。朝陽地面還無“青”可踏，但走出家門，尋一尋點滴綠意，也是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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