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月光的鄉(xiāng)愁
文/張偉杰 編輯/雅賢
習(xí)慣了一個人靜靜地欣賞月光,在每一個月圓的日子。季節(jié)的變換,絲毫不能影響我的心情,那份淡淡的鄉(xiāng)愁穿透月光,往事隨月色靜靜的流淌。
月光是春夜的一首歌謠,輕緩而舒暢,在心頭在腦海在久遠的記憶里。最早喜歡上月光應(yīng)該是十幾歲的時候,老家院子大,東側(cè)就是一個好大的菜園,后院墻外就是一口水井,老爸經(jīng)常搖著吱吱呀呀作響的木轆轤澆菜。水井是和鄰居叔叔家共用的,水井不太深白天澆過園子就得停下等水,晚上就著月光接著澆,因此我也就多了一個任務(wù),看畦口子。其實那是我最不愿意干的,不能和小伙伴們一起出去玩,一個人在院子里來來回回的看著流水,沒意思。老爸告訴我滿一個菜畦子就擋上放另外一個,別看跑水了,大概幾桶水一個畦子老爸估計的也差不多。他邊搖著轆轤邊哼唱著自編的小調(diào),好像是什么“奴家年方一十八,待字閨中一朵花”,那尾音那尖聲還真的有點嬌羞的味道,亦或是變成渾厚的嗓音“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又多了幾分霸氣,老爸是邊搖轆轤邊自己樂呵著,我聽著好笑入神,突然老爸來了一嗓子“井水深來河水淺呀,這一畦子還不滿呀,滿了沒?”我急忙順著水揚溝跑過去看,水都滿的跑到別的畦子里了,慌忙撥畦口子,邊回應(yīng)著“滿了,滿了”。為了不再跑水我把三四個菜畦子一起打開,讓它慢慢的流,我躲在一邊聽著小曲偷懶。摘一根黃瓜,坐在尖鍬的鍬把上,聽著轆轤聲老爸的小調(diào)聲,不經(jīng)意的抬頭就看見了那輪明月。月色正好,皎潔的月光柔和地照在我身上,投影在輕輕流動的水中,兩個月亮都隨著我不停的跳動。就在那一刻我喜歡上了月亮,喜歡上了月光,喜歡上了在月光下澆菜園,喜歡上了和老爸墻里墻外的一問一答和這月光下的春夜。后來家里建房占用了菜園,那口水井也就失去了作用而被填上了,老爸再也不用一桶桶的打水澆園了。只是每次走到那里踩到空洞洞的回聲還是會想起,月光下?lián)u著轆轤唱著小調(diào)的老爸,菜畦邊聽曲看著月光的我,一種溫馨甜蜜自然涌上心頭,揮之不去。
月光是夏夜的一段音樂,纏綿溫情,在花開在蛙叫在關(guān)不住的心扉。夏夜悠長,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老爸常說的就是莊稼長得如何,收成會咋樣,在意的是他的蛤蟆干煙葉子咋樣才能多打點一年夠抽。媽則是叨咕著我們長出息了還是又氣人了,長胖了還是變瘦了。偶爾也會在有月光的夜晚去壩沿邊坐坐,和鄰家的叔叔嬸嬸嘮嘮家常。媽和嬸子們說著張家長李家短的瑣事,男人們則在一邊吸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時不時的聽聽女人堆里說的啥。我們一大幫孩子在一起瘋跑,等到月亮升到柳樹梢頭的時候,有人一喊回家了,大家就都散了。這個時候老爸都是走在前邊的,我牽著媽的手追踩著老爸的影子,看著三個大小不一的影子在月光下變動,月色更添了溫馨。剛才熱鬧的夜霎時靜了下來,樹影婆娑,鄉(xiāng)村的月似水溫柔,月亮離我那么近,我輕輕的抬手,那月就落在我的手心。如今的夏夜,花開絢麗蛙叫聲聲,只是月光下再不見爸媽的影子,清冷的月光平添一份感傷。
月光是秋夜的一曲天籟,空曠深邃,在房前在小院在遙遠的回憶里。秋天是收獲的時節(jié),一到秋天老家的院子就變成了場院,地面是漏窯灰錘的光滑平整。左邊攤著黃豆右邊放著谷子,矮矮的花墻上碼放著齊整的高粱頭。老爸手巧自制了一個璉珈專門打黃豆高粱,使勁一甩璉珈頭就一個方向轉(zhuǎn)圈啪啪的拍打糧食,看著挺有意思。我搶過來學(xué)著來兩下,卻總是不翻個,能干的就是幫忙掙個口袋撿撿豆粒。有月亮的秋夜和白晝差不多的亮,媽說這晚上亮的有根針掉地上都能撿起來。為了不耽誤白天的活,家里人都是就著月色晚上扒苞米,老爸說這就叫“三春不如一秋忙”。我不扒苞米,只負責(zé)往后院運送扒下來的苞米皮子。人多扒的快,我干著干著就干不動了,就直接躺在皮子堆上耍會賴。一到這個時候老爸就說,快干吧,等末場的時候,讓你媽給你們包餃子吃。這頓餃子也在幾天后最后一場谷子收完,成了收場的晚宴。餃子熟了媽在屋里問,在哪吃?老爸邊摞著口袋邊答,當院。飯桌擺在門口,谷子堆在窗下,桌上是大盤的餃子,老爸捏著他的大錫滬喝著小燒,邊喝邊叨咕著“餃子就酒越喝越有”。月亮升起來了,院子里飄蕩著新糧食的香氣和酒的味道,月光照在桌前,我看見了爸媽滿足的笑,月亮也笑了,豐收的味道也醉在酒香里。如今秋色依舊,只是不再是當年的月光,不再有爸媽醉心開懷的笑聲。
月光是冬夜的悲情挽歌,凄凄切切,在山中在田野在無盡的寒風(fēng)里。爸媽在相隔十年后都是在寒冷的冬月離開的,寒風(fēng)、白雪,比不過失去親人的冰冷。心痛、思念在一沓沓紙錢紛飛中,長成了心底最難愈合的傷口,家也從那一刻變成了心底最痛的回憶。只是每在節(jié)令的時候,回去上上墳收拾收拾老屋,可老家再沒有了往日的溫馨,沒有了過年的味道。那年夜的餃子,漫天的煙花,哥幾個挨個給爸媽拜年領(lǐng)壓歲錢的場景,只能在夢醒時伴著刻骨的傷痛。曾經(jīng)滿是笑聲的小院一片寂靜蕭條,院子里只有幾棵枯萎的老玉米還在堅持它的守望。夜依舊空曠,只是月光變得那么的深遠、孤寂,不敢抬頭看月,我怕我會忍不住悲傷。想著那句“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相思落誰家”,回憶著每一次的月圓,想著爸媽,卻怎么都圓不了我思念的心。
經(jīng)年后,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霓虹燈閃爍人聲嘈雜,想尋一處河邊去看月色,也時時被路人驚擾。月圓的時候還是在家中看月吧,一個人獨依高樓,看月升月圓看月光輕散。不必舉杯,思念早已穿透月光,寫滿了濃濃的鄉(xiāng)愁。
張偉杰,女,筆名:云夢。中共黨員,大專文化。遼寧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朝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凌源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任凌源市北街街道光明社區(qū)副書記。喜歡散文、詩歌創(chuàng)作,活躍于網(wǎng)絡(luò)。部分作品在《凌源宣傳》《牛河梁》發(fā)表。散文曾獲遼寧微散文大賽三等獎,朝陽“圣煜杯”征文優(yōu)秀獎,凌源“廣播情緣”征文特等獎,“康熙八旗杯”征文二等獎,凌源市“百合節(jié)”征文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