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客
文/高麗云 編輯/立軍
循著一條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前行,陌生中的熟悉讓四下張望的瞬間產(chǎn)生一種虛幻的影像,這難道還是那片蔓延著碩果累累的土地嗎?翹首,環(huán)顧,似是而非的不敢得出肯定的答案。
由于剛下過雨的緣故,此刻,潮濕的令人窒息的空氣排山倒海般慢慢地擠壓過來,令周身的肌膚不能夠自由的伸展呼吸,周邊的一切禁錮著喉嚨,讓人不由得把手中那把蒲扇順勢在周身撲打了幾下。“撲啦啦”幾只灰白色體型矯捷的鳥雀竟然驚怵掠過頭頂花冠的苞米振翅飛起,注視稍縱即逝的較小身影,驚訝的同時竟然生出絲絲的欣喜,難得一見的鳥雀竟然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自由的翱翔,真的是令人興奮不已的事。
灰蒙蒙的天好像罩上了一層懸浮不定的顆粒,連灼人肌膚的光線也被它拒之門外。在無限延伸的泥濘小路上,兩旁的苞米地嚴(yán)絲合縫地矗立著。既阻擋了極目遠眺的視線,也把能帶給人周身涼爽的風(fēng)兒擋在了千里之外。四周靜得出奇,令人無法正常的吞吐,無法直抒胸臆。我不由得再次揮動著手中的那把救命蒲扇,只有它能夠給我?guī)硭查g的輕松。就這樣靜靜地站立,和千千萬萬生命融匯在一起。輕輕屏息,不敢驚擾那份鄉(xiāng)間的寧靜。似乎竟然能夠聽到數(shù)以萬計的低語,那聲音如絲如縷。在這細微的喃喃中,我好似能夠想象到龐大的根系正在腳下這片土壤中奮力的汲取著養(yǎng)料。我似乎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生命力量讓一株株茁壯的腰身挺了又挺,伸了又伸。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無數(shù)次在夢中會為這片土地而牽腸掛肚,無數(shù)次曾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踏踏實實讓那顆飄泊的心暫時的靜靜。但是,終究是一個美好的期望罷了。如今,面對四周,面對以往的曾經(jīng)。我努力在記憶深處找尋,最終陌生替代了所謂的熟悉。那片起伏的溝壑已經(jīng)無影無蹤,那片茂密的楊樹林也以被無邊無際的莊稼地所侵占,而記憶當(dāng)中星羅棋布的鹽堿地竟然也消失無痕,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坦,一馬平川的瑰麗。“嘆往昔,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滿目凄涼地貧脊。而如今,踏破鐵鞋無覓處,荷塘蛙鳴綠如蔭。”
紅黃相間的玉米須子頂著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打著綹的在層層羽翼的包裹下,靜靜的守候。我能想象到在封閉的盔甲下一粒粒結(jié)實的孩子正在茁壯的的母體中孕育成長。那是何等令人欣慰的事情呀,當(dāng)秋高氣爽,當(dāng)母體使出全身力氣,悄然倒下的那刻,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歡笑著脫離母親弱小的軀體的時候,它們是不是也有過短暫的悲傷?
循著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繼續(xù)前行,幾只快樂的小青蛙竟然雀躍到了路中。白白的肚皮,土綠色的衣服讓我不由得來了興趣。蹲下身,看它們無所顧忌地呱呱而鳴,而后興致勃勃目送它們跳至草叢。路,沒有盡頭。我不知它究竟伸向何處。周圍仍是扛著紅纓槍的棵棵士兵。環(huán)顧四周,竟然生出絲絲的膽怯。難道久居都市,真的已經(jīng)畏懼了散發(fā)著特有氣味的泥土?我不由得用手中的蒲扇用力的扇動了幾下……
無形的網(wǎng)依然層層壓迫過來,令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怪異眼神讓我陡然清醒。面對這片陌生的土地,面對物是人非的土地。所有的所有已經(jīng)無蹤。你終將失去這份心靈的凈土,你將無法再擁有一顆超凡脫俗的心境。
日落,朝夕。在這片寧靜的土地上,淡泊著屬于鄉(xiāng)村特有的世外桃源仙境。那一潭潭碧水,那層層漣漪上的白羽紅掌,還有角角落落中那肆意攀延的青藤,那是一種陌生中的熟悉,那是久違的一種感情。只有這份恬靜如同排山倒海的濕熱禁錮四周,捆綁著心靈。
當(dāng)打點行囊的那刻,當(dāng)再次佇立在天地之間,當(dāng)遠行的腳步沉重抬起的那刻,我知道,我不屬于那片土地。我只是一個來去匆匆的過客,一個無法駐足但魂牽夢繞他鄉(xiāng)明月的野草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