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毗盧寺

文化信使/張日新 編輯/立軍

　　一場雪過后，我想到長壽山的毗盧寺看看，從小城到毗盧寺不足十華里，過了小凌河，到了洞上村，往洞上村的后山拐幾個彎就到了。

　　毗盧寺最有歷史紀念的就是“康泰真墓碑”，這個寺存在下來，也源于這個墓碑。它與康泰真聯(lián)系在了一起，有些歷史的故事，開始在這里演繹。墓碑是公元1256年5月20日，也就是蒙古汗國蒙哥六年農(nóng)歷四月二十四日立下的。1988年12月20日，遼寧省人民政府將此碑列為省級重點保護單位。從此，毗盧寺由原來的破亂不堪，漸漸改頭換面，到了今天了，毗盧寺真就氣勢非凡了。

　　去年，我來過毗盧寺三次，都是在夏季。夏季山上植被繁茂，遮去了毗盧寺好多靈性的東西。原始的石碑，原始的留痕，還有古老的山洞，都沒有好好看看，好好記憶。這一次，雪后來此，長壽山線條清晰了，松柏占據(jù)了毗盧寺的兩側(cè)，張揚出來的綠色，在那皚皚白雪的映襯下，與溫晴的陽光微微閃動起來。其他的植被，早已褪去夏日的繁華。唯有松柏的青春在長壽山上綻放。我提前下了車，徒步，往毗盧寺走。走的同時，給我第一感受，就是一個靜。陽光是靜的，毗盧寺是靜的，所有的建筑呢，也都是靜的。雪后的毗盧寺，石階的雪還原態(tài)地安然在那，只有這條通向大殿的石板路，雪被道士清除了。留下一點雪，雪的韻味才在這里富有禪意，才給人生圣潔的遐想留下了空間。就說小雪里那塊石碑吧！夏天根本就沒看見它。冬天，繁華的植被退去了，把它留下。它與白雪映襯在一起，就折射出了歷史的佳話，石碑上刻著紅體字，雪花為白，字體為紅，這可是一種超凡脫俗的想象了。春天這里萬綠之中的一點紅，我倒沒有感覺驚詫，因為，春天總是花兒張揚的季節(jié)。這雪花與紅字的牽手搭背，該是一場隔世的交流，該是一場季節(jié)的情恩意長。我站在路旁，想聽聽他跟雪兒，到底要說的是什么。結(jié)果呢，凡俗的心一直沒有靜下來，是不是這里太靜了，我的心跑偏了？我不甘心，看下去，也要聽下去。半天了，意念沒來，心聲不鳴。于是，眼光機靈地落到了那石碑上，鮮紅的字是：“欲悟色空為佛事，故栽芳樹在僧家，細看便是華嚴偈，方便風開智慧花。”這是唐代白居易的詩句，看來，道家之地，還是詩人能描繪出這里的意境天華。讀了詩句，我才明白，這是天地自然留與人的空白。用不著瞎猜，站在這里，每一處都靈性著禪與意的感懷。潔白的雪，倚在石碑旁，詩句與陽光的對白。紅紅的字體，刻在石碑上，她們就前往一個故鄉(xiāng)的路上。白居易詩句里的生動描繪把道佛兩家的“欲、悟、色、空”給聯(lián)系到了一起。無論看花，還是看山，也無論登高遠望，還是低頭敬語，這些都會洗去人間那些浮躁的繁華。

　　冬天到了毗盧寺，我才感到靜的可貴，靜的真諦。說陽光是靜的，身上就能感到。毗盧寺與別處的廟宇不同，它是坐西朝東，兩邊是不算高的小山，它背靠的是相對高的山了，叫長壽山。當初看它的時候，不是山高吸引了我，而是那起起伏伏的山連在一起，走出來的姿勢，叫我肅然起敬了。長壽山也許就這樣得名，可是也有人說，那是因為康泰真在這里活了92歲，才把山叫做長壽山的。不管從自然的本態(tài)上講，還是從人的長壽上說。這里就是安放心靈的一個好地方。陽光從山上的松柏之間，一絲一線地穿過來，落在毗盧寺的院子里，院子低洼，陽光不再被風攪起，在每一個人，行走在板石路的每一個瞬間，陽光都用不同的姿勢，跟你親昵，跟你挑逗，跟你說話。有時候山上起風了，陽光可以站在大殿的頂上去，一直照著你的臉，亮亮的，熱熱的，你會感慨，這風原來是太陽的歌聲，是松柏的使者。

　　到毗盧寺來，總有那些出其不意，叫你趕上，天與地的厚德，都會在毗盧寺找到寧靜的安放。冬天，沒有更多的人，熙熙攘攘來這里，沒有千般鳥鳴，秋蟬鳴叫的喧嘩。冬天這里，靜的素雅，靜的安詳，靜的空靈，倒是讓我心語華章，感念上蒼。我不想觸及這里高大的建筑給我?guī)淼恼鸷?，我不想?shù)點一座座禪寺走過的風雨年華，我想：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到了這里，他感受的佛家圣道，與那些志士仁人，高官顯貴，是不是一樣的呢？洗戒心地，沉穩(wěn)精神，放達胸懷，悲憫世界，倒是都應該有的吧！

　　就在這樣心宣的意境中，繼續(xù)尋找毗盧寺的那份寧靜。“沉香古井”是這里道人生活用水之地，夏天游人可以自己用小桶往上提水，一口清泉，爽心悅目；五臟六腑，痛快淋漓。這到了冬天了，這口井，靜靜地臥在這，井蓋沒人掀起，小桶還在。我有這個機會了，可是又不敢去喝了?？纯瓷降膬蛇厴涓掳装}皚的雪，心呢，有些寒涼了。這是毗盧寺冬天帶來的空靈，這是毗盧寺夏秋繁華之后純真靜守。這種靜啊！真能把一個人所有的胡思亂想安定下來。

　　就在我覺得發(fā)冷的時候，一座禪寺的腳下，有一塊綠地，綠地上栽種上的是小柏樹，它們一片片地連起來了。上面沒有雪花了，出來的是被雪花洗凈的青青枝條，就在這些枝條叢中我見到了一個雕塑，該是菩薩吧！光亮的頭頂，他的前額上有一個小小的圓點，半跪半坐，左手撫摸著一個小兔，右手拄著自己右膝蓋。表情沉穩(wěn)，體態(tài)安然，寧靜的釋懷，大度敞開。綠地上有聲有息，活靈活現(xiàn)的生命就走來了。我的心意暖升華，不再發(fā)冷。我找到了自然之中的一種靜默生靈的圖畫，感嘆誰這么體貼入微，用這種方式擺設出來，講述毗盧寺冬天的童話。

　　冬天的毗盧寺，叫人從心而靜了。凝視這里低低矮矮的裝飾，環(huán)顧這里重重疊疊的樓宇亭榭，再看看自己今天融在這里的身量，釋然也罷，不是釋然也罷。毗盧寺總能叫你心照不宣地明白，冬天，這里是清晰的世界，每一種物件的登場，都不會帶上人間的雜陳，留給下一個春天。

　　冬天來，到這里看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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