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好想你

文化信使/沈德紅 編輯/立軍

　　記得我五歲的時候，父親用牛車拉著患病的母親去城里看病。家里扔下了7個孩子，我和大哥，你們兄妹五個。你那年二十一歲，是高中代課老師。

　　星期天，我看你一直在家，就磨你去找媽媽，你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抱著我出了門。走出村子后，又走過一座獨木橋，再穿過一片白樺林，你把我放在了地上。我放眼望去，破涕為笑。白樺林里的一塊空地上，綠草如茵，野花遍地。我歡快地跑著玩，笑著采花兒，你把野花插滿了我的羊角辮。然后領(lǐng)著我走到河邊說：“小紅，看看你多好看，好像天上的小仙女下凡”，我就咯咯地笑……

　　我十幾歲時，你因為雙腿彎曲，找不到對象，被迫放棄工作，當了上門女婿，去了未婚妻家。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了，可媽媽總是說起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你曾經(jīng)是個雙腿筆直的孩子。五歲時，你父母雙雙離世，你每天坐在窗臺旁哭，哭困了倒頭就睡，睡覺時，雙腿也是盤著的。當發(fā)現(xiàn)你的雙腿彎曲時，已經(jīng)無法改變。

　　我二十三歲，從內(nèi)蒙古嫁到遼寧。那時，因為當年你的未婚妻回城，嫁給了畜牧局局長，你一氣之下，已經(jīng)去沈陽打工多年了。我女兒三歲時，我得了重病，那個時候，父母已經(jīng)隨在城里工作的弟弟搬家到了烏海市。我囑咐愛人不許告訴家人，因為差幾天就是春節(jié)，不想家人擔心我。

　　家里人接不到我的信件很焦急。母親給你打電話，叫你來我家，看看怎么回事。正月初六剛通車，你就來到了我家。當你看見瘦的只有七十多斤的我，一口連聲地問：“咋病成這樣的？”其實經(jīng)過吃藥，我能下地走動了，可你決定帶著我回娘家，你說我的病是想家想的。我面露難色，你明白我的心思，趁沒有人的時候，讓我摸摸你的后背，我用手輕撫你的棉襖，里面有厚厚的方塊似的東西。你說，二舅掙的錢都在這，回娘家治病，有大醫(yī)院，一定把我的病治好。

　　在你的一再堅持下，我們出發(fā)了。一路上，你拐著腿，肩上扛著兩個兜子，一手拉著我女兒丹丹，一只胳膊叫我抓著，就那樣倒轉(zhuǎn)四次車，兩天兩夜，我們來到了烏海。在出站口，一家人看見三個老弱不堪的人那狼狽的樣子，都落下淚來。媽媽說，你是紅的恩人，等你老了，叫紅養(yǎng)你老。你說，我五歲沒有爸爸媽媽，是大姐把我養(yǎng)大，供我念到高中畢業(yè)，我要懂得感恩，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我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你老的時候，把你接到身邊，伺候你，報答你的恩情……

　　女兒參加工作后，弟弟把你叫回了烏海。你走進我視線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老了，背駝了，腿彎的更厲害了，頭發(fā)也白了一半。我跑上前去，緊緊地抓住你的胳膊，把頭靠在了你的肩上。弟弟給你找了一份看泵房的工作，就是記錄水表一天走多少字。每半個月，弟弟用車拉著家人去單位看你一次。就這樣，幸?？鞓返剡^去了五個年頭。

　　你過完六六歲生日后，說好多年沒回老家了，要回去看看，大家誰也沒有多想。你多年離家，回去看看，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誰知道你回去后，快速地辦理了手續(xù)，進了敬老院。你說，你年紀大了，不想拖累任何人，因為各有各的家庭，有自己的父母，負擔不起。

　　在你回去的第二年春天，姨姨領(lǐng)著兒媳婦來烏?？磱寢專斠患胰藲g歡喜喜地吃飯時，姨姨接到了你的電話。你說你病了，叫姨姨去養(yǎng)老院接你看病，姨姨說，叫她兒子去接你。我來烏?？唇憬懔?。你好半天才說，好好呆幾天吧，那么遠，去一次不容易。第二天，一家人正在說笑，又接到電話，是姨姨兒子的電話。

　　你“走”了，是因為心肌梗塞。媽媽和姨姨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我一下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時光飛逝，轉(zhuǎn)瞬，你離開我們兩年了。我總是夢到你，想你想你好想你，親愛的二舅，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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