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金文”專欄
長期身處和平年代,極易使人在樂享生活、爭名逐利、心浮氣躁、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中慵懶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卻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擔當。作為負責任的網絡媒體,極有必要重復吶喊“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是一位勤勉自強、才華橫溢、著作等身、影響深遠的軍中俊杰、愛國學者。其作品以說理透徹、恢宏大氣、振聾發(fā)聵而著稱,獨具提神醒腦、救贖靈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為警示當代、鼓舞民志,更為啟迪后世、昭告未來,經請示將軍同意,本網編委會決定于2020年3月12日開啟“一南金文”專欄。愿借將軍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積極踐行“導引群心、朝向太陽”理念。
敬請各位網友多多轉發(fā),助力公益善舉,共襄復興偉業(yè)。
心 勝
文/金一南
第一章 強軍之夢
自戰(zhàn)爭誕生出軍人這種職業(yè),它就不是為了承受失敗的。軍人生來為戰(zhàn)勝。我們這一代軍人享受著前輩威名的庇蔭。讓下一代軍人也踏上我們的肩膀,是我們的重任。
技術理解力——現代建軍的瓶頸
什么是技術理解力?簡單地說,就是能夠懂得、明白和感悟技術中所顯現和蘊含的全部意義。對技術的不同理解和感悟所產生的不同效用,不但導致完全不同的應用和發(fā)展方向,其結局也大相徑庭。
比如火藥是我們中國人的發(fā)明,但我們發(fā)明火藥并不是為了拿它去打仗。在中國,火藥只是煉丹長生的產物和驅鬼敬神的信物。我們沒有想到火藥經阿拉伯傳入歐洲后,被裝入槍筒推動彈丸射殺對方,熱兵器由此誕生并開始大規(guī)模取代冷兵器,世界第一輪軍事革命也由此發(fā)生
再比如羅盤也是我們中國人的發(fā)明,但我們發(fā)明羅盤是為了看風水,為了判明何處好建屋、何處好修墓。我們同樣沒有想到,歐洲人把我們發(fā)明的羅盤裝到他們的船上去揚帆遠航,先探索世界,然后征服世界。
說中國因科技落后導致國力落后最終被迫挨打,也許是一種過于簡單的說法。這種說法并不能令人信服的解釋:為什么前來征服我們的帝國主義的堅船利炮,其威力巨大的火炮本身依賴中國人發(fā)明的火藥,其遠涉重洋的戰(zhàn)爭指向本身也依賴于中國人發(fā)明的羅盤。當然其中還包含有其他很多因素,但對同一技術完全不同的理解和運用所產生的巨大差異也是顯而易見的。這種差異出現后,頗富戲劇性的場面就隨之而來了:我們的發(fā)明物像澳大利亞土著人打獵使用的“飛去來器”一樣,不同的是它被甩出去后,呈弧線狀飛回來擊中的獵物卻是我們自身,這可以算是從極致之處領受技術理解力的不同所產生的效用吧,某種程度上它甚至波及國家的存亡和民族的興衰。
西方的技術理解力就無可挑剔了嗎?也不盡然。1903 年,萊特兄弟成功進行首次有動力飛行,今天看來是偉大的創(chuàng)舉,當時卻也被不少圍觀者笑掉大牙:費那么大勁糊的飛行器像個空中書架,晃悠幾十米就掉下來摔爛,還不可笑嗎?當時沒有多少人理解這一技術的巨大含義,沒有多少人意識到一種軍事利器即將出現,延續(xù)幾千年的平面作戰(zhàn)從此將走向立體。
技術理解力并非一蹴而就的功夫,只有隨著技術實踐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后來飛行器迅速發(fā)展起來了,最前衛(wèi)的理解也不過是認為它可以用來偵察對方陣地。所以最初雙方的那些簡陋的雙翼、三翼“空中書架”搖搖晃晃地飛去偵察對方陣地的時候,飛行員們在空中相遇時還熱情地微笑和相互招手。但“蜜月”很短暫,很快有人向對方拔出了手槍。手槍射程太短,于是有人開始在飛機上安裝機槍。新的技術感悟導致空中溫情脈脈的時代結束,空中搏殺很快就變得像地面搏殺一樣兇猛激烈。這種幾乎是突然出現的作戰(zhàn)方式把早已固定的軍事秩序沖擊得支離破碎,前景撲朔迷離,哪一方也未對來自空中的噩夢做好足夠的精神準備。
可以說這是一種常態(tài):新的技術和新的兵器出現了,但新的思想沒有出現。恩格斯說:“一旦技術上的進步可以用于軍事目的并且已經用于軍事目的,它們便立刻幾乎強制地,而且往往是違反指揮官的意志而引起作戰(zhàn)方式的改變甚至變革。”這句話揭示了一條軍事規(guī)律:新技術、新兵器迫使人們產生和創(chuàng)造出新思想。但諸多矛盾制約因素中,技術理解力的不同,仍然對同一技術產生巨大的思想認識分歧。
美國陸軍航空兵準將米切爾最先說出他對航空技術的感悟:“在戰(zhàn)線上空飛一趟使我對軍隊的布局情況得到了比在地面上跑多少圈都更加清晰的印象。對我來說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是我們可以在我們的飛機里花幾分鐘就越過這些交戰(zhàn)軍隊的陣線,而這些軍隊卻在戰(zhàn)斗中僵持、無力前進難以動彈已經三年了。”“花幾分鐘” 就可越過僵持幾年的戰(zhàn)線并非對米切爾一個人“非常有意義”,而是對全部作戰(zhàn)方式將產生重大意義。
比米切爾更加徹底的是剛剛步出監(jiān)獄的意大利人杜黑。這位前航空局長預言將出現一種全新的戰(zhàn)爭樣式——空中戰(zhàn)爭。他說空中戰(zhàn)爭將引起戰(zhàn)爭的革命。他說戰(zhàn)爭將不再局限于地面大炮的最遠射程之內。他說戰(zhàn)爭也不再會為地形地貌所阻隔。他還說未來戰(zhàn)爭很可能從空中開始。
杜黑一句話一個結論,其中反傳統(tǒng)的觀點比比皆是,被人揪住辮子的極端意見也比比皆是。此人像一個現代巫師,用人們陌生的話語,說出了他對新技術的全部理解。當時不少權威人士紛紛站出來,依據浩瀚的兵學財富對其進行反駁和詰難。頗富諷刺意味的是,正是持續(xù)數十年之久的對杜黑理論的爭論,立體作戰(zhàn)觀念終于帶著其全新的理論視野降臨戰(zhàn)爭舞臺。雖然批評聲今天仍不絕于耳,但在事實面前,全世界都承認了杜黑對航空技術的透徹理解力。
航空技術開拓了三維空間。今天引領性的技術,是正在開拓四維空間的信息技術。如果思想仍然停留在二維空間,怎么去談今天的技術理解能力,怎么去運用今天的技術理解能力完成軍事創(chuàng)新。任何人都不可能懂得所有技術,但必須能夠理解技術的含義,明白它所帶來的沖擊和影響,感悟它所開拓的發(fā)展方向。這一點對我們尤其重要。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的傳統(tǒng)軍事學輕視技術、脫離技術的傾向明顯。
古代先哲們“形而下者為器”、“形而上者為學”的觀點對我們影響甚深,不少人認為要建立一個什么“學”,必須先脫離“器”,否則就不高深,就不抽象,就鉆不進象牙塔。這種觀念難道不是我們軍事創(chuàng)新思維的重大障礙。從歷史長河看,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技術形態(tài)一直決定著戰(zhàn)爭與軍事的基本形態(tài)、決定著軍事組織方式和作戰(zhàn)指揮方式、決定著軍隊的戰(zhàn)斗力生成模式。是軍事技術而不是軍事思想,推動舊的軍事力量體系逐步瓦解和新的軍事力量體系逐步形成。輕視軍事技術,就是輕視軍事實踐;脫離軍事技術,也就脫離了軍事實踐。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今天制約我們軍事思維創(chuàng)新的不是理論理解能力,而是技術理解能力。
必須克服這個瓶頸。
(未完待續(xù))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模范教師,全軍英模代表大會代表。全軍首屆“杰出專業(yè)技術人才”獲獎者,連續(xù)三屆國防大學“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國家安全戰(zhàn)略,國際沖突與危機處理。曾赴美國國防大學和英國皇家軍事科學院學習,并代表國防大學赴美軍院校講學。兼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北京大學等多所院校兼職教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一南軍事論壇》主持人,《中國軍事科學》特邀編委。2008年被評為“改革開放30年軍營新聞人物”,2009年被評為“新中國成立后為國防和軍隊建設作出重大貢獻、具有重大影響的先進模范人物”。
[編輯 張婧 雅賢]
![](http://thealdertree.com/uploadfile/2022/0125/20220125010757838.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