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一場雨
文化信使/沈德紅 編輯/繁花似錦
遼西的盛夏,蔚藍(lán)的天空沒有一朵云,大地上沒有一絲風(fēng),小河瘦得像一條細(xì)線,在幾乎干透的河床里,慵懶地流向遠(yuǎn)方。
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爐,瘋狂地烘烤著人間萬物。樹葉、小草似乎被烤焦了,都打著卷,痛苦不堪地低垂著頭。門窗都燙手了,雞、鴨、鵝都蹲在屋檐下和樹下打盹,小狗躲在車底下,不停地吐著舌頭。
田里的苗,像老太太的臉,有的已經(jīng)枯死了。土地裸露著灰白的身軀,很多裂痕,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像農(nóng)人愁苦的嘴巴,痛苦地張著,想說什么,終究沒有發(fā)出聲音。
這是百年不遇的干旱季節(jié),老天已經(jīng)好久不下一滴雨了。
我知道此時此刻,有好多人在眼巴巴地盼望著老天爺來場透雨。我也一樣,每天站在陽光下看天,希望有神龍上下翻飛,瞬間,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記得小時候,我經(jīng)常被村里的劉奶奶叫去求雨。劉奶奶是村子里年紀(jì)最大的老人,她緊挪著三寸金蓮,站在我家大門口喚我:冬梅,冬梅,九個小仙女就差你一個了,快點出來,我們?nèi)デ笥辏?/span>
所謂的求雨,無非就是去村外的泉眼淘泉子。泉水像開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水泡泡。它的周圍是清一色的柳樹,柳條像少女的秀發(fā),在微風(fēng)中飄揚(yáng)。有的柳枝還像小孩子的手,調(diào)皮地打一下我的臉蛋。
劉奶奶蹲在泉水旁,拿著用葫蘆做的水瓢,在泉水里使勁地往外淘水,還念著詞。我們九個九歲的小女孩,排成隊,虔誠地雙手合十,低垂著頭,隨著劉奶奶再念一遍。不知道是我們求雨感動了上天,還是巧合,有時候,我們剛回到家,小雨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我心里充滿成就感,認(rèn)為是自己救了村里人,救了村里那百畝麥田。
求雨盼雨,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扎下了根。在靠天吃飯的日子里,各種各樣的求雨儀式伴隨著我長大。每每因事出去,坐在班車上,總能看見求雨的人,還有那些佇立在村頭的龍王廟,蓋得有模有樣的。
我們村子也有龍王廟,是全村人集資蓋的,在村子?xùn)|頭,一棵老柳樹旁邊。這棵柳樹,據(jù)村里老人說,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柳樹長在河中間,樹干有洗衣盆那么粗,枝條像一條條綠色的絲帶垂下來,清風(fēng)徐來,柳枝輕輕地,像蜻蜓點水般打著河面。這棵樹很神奇,無論下多大的雨,發(fā)多大的水,也沒有把它沖走。她的根須,像一只巨手,緊緊地抓住腳下的土地,任你東南西北風(fēng),憑你浪濤翻滾,巋然不動。
龍王廟就蓋在柳樹的旁邊,開工那天,村里人湊錢買了一只羊,在岸邊架起鍋灶,女人忙著燉羊肉,男人忙著干活,小孩子在樹下跑來跑去。柳樹像個剛出嫁的新娘,羞答答地看著我們。村里每家人都買了紅綢子,在她的枝條上扎了一朵又一朵的紅花。遠(yuǎn)遠(yuǎn)望去,紅綠相間,分外妖嬈。
小廟蓋好了,有人點起了一掛長長的鞭炮。一條一丈長的紅綢子披在了小廟的門上,綢子像一條火焰,在風(fēng)中歡樂地舞蹈,也點燃了農(nóng)人的希望!
村里人在龍王廟前磕頭后,開始吃飯。羊肉的香味在山腳下、河水里蔓延著,大家吃得好飽好香。時至今日,我仍能感覺到那種熱鬧的求雨畫面,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封建迷信,但我能明白農(nóng)人靠天吃飯的痛苦心情和盼雨的急切心情。
時光匆匆,二十多年過去了,求雨,已經(jīng)變成了回憶,在內(nèi)心深處珍藏。
如今是高科技時代,有人工降雨,有引水灌溉。遼西地區(qū)是山區(qū),山連著山,溝連著溝。山坡地不適合灌溉,依舊靠天吃飯。
說句實話,我膽子小,特別怕下雨天,對雷、電有天生的敬畏??扇缃裎叶嗝磁瓮咸炷軄硪粓鐾赣暄剑∧呐码婇W雷鳴,哪怕大雨滂沱。
盼望一場雨的降臨,因為只有一場透雨,才能救農(nóng)人于水火之中……
[責(zé)任編輯 趙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