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
文化信使/彭曙輝 編輯/趙盼
早晨是我最忙碌的時間。家里養(yǎng)的小寵物狗需要遛一次,兩個大鳥籠要拎到山上公園放風,我雙手拎著鳥籠,小狗在前面帶路,天天如此,在這條路上倒成了一道風景。
今天早上五點我已到公園門口。天灰暗得有些發(fā)悶,看不出下雨的意思。誰知,天有了不測風雨,剛到公園門口喘口氣的功夫,就霹靂啪啦地掉下大大的雨點,而且越來越大、越急。我急忙吆喝著小狗,一手拎一個鳥籠尋找緊急避雨的地方。
從公園門向下50來米小下坡有段水泥路再下十個臺階是個公廁,這是我目測到最近的避雨場所。這時,晨練的人都在四處躲藏,往公廁方向跑的人不少。50米熟悉的小路我是絆絆拉拉地似走似跑,還險些被絆倒,總算到達了公廁。
擠進公廁,發(fā)現(xiàn)公廁里不管男廁還是女廁都站滿了躲雨的人。這要是在平常是忌諱和不雅的,想必都在沒看天氣預報和沒有預防狀態(tài)下走進公園,又遇急雨沒辦法才躲進充滿臭味的公廁。
我站在公廁門口,有點不好意思,兩個大鳥籠和小狗也占據(jù)了人應該占有的位置,好在旁人還沒什么不友好的反應??蛇^了一會兒,開始有人抱怨,這么個破地方人還沒地方站呢,狗又來了。
聽了這話我很氣憤又不敢發(fā)火,總覺自己有點理虧,就封閉起耳朵,只當異味吹來。
公廁里的人擠在一起,如同擠公交,坐地鐵,平日不能接觸的身體不得已碰到了一起,把昨夜來不及散盡的渾身氣味重聚在公廁,味道在此時已無所謂了。
廁所里的人向雨發(fā)起牢騷,這雨真缺德,春天干旱兩個月怎么求不下,現(xiàn)在說來就來,防不勝防。我已是第三次挨澆了。是啊,早上出來鍛煉也不能拎把傘吧。
我在想,別人連帶傘都嫌麻煩費事,自己天天地狗呀鳥呀纏身,遇到這鬼天氣還得管護這些累贅,像我這樣患病恢復鍛煉的晨友已經不起風吹雨打了。
突然,傳來一股比廁所味道還難聞的味道,原來小狗一路跑跑顛顛地運動開了腸道,又欣喜地來到公共廁所,所以大大方方地“方便”起來。它的隨意苦了擠在公廁里的人,有人抽出胳膊用手捏住鼻子,有人捂住了嘴,多數(shù)人是抱怨和痛斥。
現(xiàn)在養(yǎng)狗到公共場所已經像在公共場所抽煙一樣成了公害,人們不禁在問,狗都養(yǎng)得人模狗樣兒的,不知家里人和老人怎樣。
一位50多歲的婦女語中帶刺,我家鄰居養(yǎng)了三只小狗, 別說有啥味道了,就是天天吃肉、腸、肝什么的,一天得20多元,一個月600多,一年下來七八千元,你說這家日子咋過的,家里老人和孩子也沒這個待遇吧。
我聽著心里不是滋味,似乎慚愧我家小狗沒達到那個生活水準,但天天晚上竄到床上靠在枕頭邊打呼嚕睡覺有點過分,時間長了還真有點煩。
在雨天,人們關注的不僅是雨勢大小,時間長短,有無災害,而轉向關注狗事,是不是狗帶來的災害遠大于水禍呢。
擁擠中,不知誰的大腳把狗屎碾成一片,臭味更大了。誰說出門踩到狗屎能中大獎,這老哥的心不定多委屈和憤怒呢。有人伸出腳踹到了小狗,小狗“嗷”的一聲跑了出去,在雨中清洗了剛才弄臟的屁股。看著小狗在雨中戲耍,我想,狗比人自由多了,可以全然不顧羞恥和人的指責,這個不難理解,狗有它的世界,當然也愿展現(xiàn)自己。
我大聲喊,小狗根本不聽我嘶啞的喊叫,頂著雨向公園門口跑去,對一個在雨中行走的人叫了幾聲,然后瞪著狗眼,像是在催促那人快點走。
這時我們發(fā)現(xiàn),從公園門口走出一個身材瘦小五十多歲的男人,他走得很慢,左腳跟壓著右腳尖,右腳跟又壓著左腳尖,來來回回地在地上蹭步。
雨,不懷好意地從天上一個勁兒地潑下來,砸得花草樹木七歪八倒的,落葉殘花隨著水流游蕩過來,有的漂到了公廁前。
此時,廁所里的人沒心思看那落花流水,把目光都聚到了一步一步往公廁走來的那個男人。經常晨練遛彎的人大多相互面熟,看清那在雨中的男人是腦血栓后遺癥前一家公司的老板,現(xiàn)在堅持恢復鍛煉,每天小碎步行走,偶爾狂喊幾聲,朗誦幾句主席詩詞,他身子哆嗦,嗓音也哆嗦,讓人聽了看了著急又心疼。
在雨中,沒人跑出去拉雨中人快躲進公廁來,他“走”得實在太慢了,跑過去幫他他也是這個速度,只不過多一個陪著挨澆的人。
公廁里有人高聲喊了一句,快點走,雨越來越大啦。有人埋怨,這人真是,這么大雨還磨磨蹭蹭的,看來他們不知道在雨中的人是個半殘疾。
我腦海里閃過跑出去拉那雨中人的念頭,但是,我的病體需要自保,再低頭看籠中的鳥也沒人管。我猶豫著。
這時,有人從公廁里面擠到門口,然后疾步跑出去直奔那雨中人。這是個20多歲小伙,常遛山的人不熟悉他,也許是放假在家的大學生,或許是高考錄取的準大學生 。他渾身被雨淋透,雙手扶著那雨中人一步一步地順坡走下來。
雨滴砸得房頂?shù)孛鎭y響,大家關注著雨中人,目光盯著一老一小走過來。離公廁不到20米了,那雨中人含糊不清地說話聲大家隱約能聽得到。
“越著急越走不動”。本來平時就邁不開步,在雨中一著急行動受限。對待此病癥者,有很多事是急不得、惱不得的。
見那小伙一轉身背站在雨中人面前,然后半蹲彎下腰雙手往后一攏把雨中人背起,又往上顛顛,朝公廁前臺階走來,那雨中人本能地兩只胳膊交叉在小伙胸前,小伙步邁得不大,顯得很沉重。
他們終于下了臺階,緊走幾步來到了公廁門前,門口有幾個人伸出手來拉他們。這時有人粗略算了一下,雨中人從公園門口到公廁挪動有20多分鐘。
可恨的雨這時竟然停下來,公園門前、公廁里都恢復了平靜。天很快放晴,朝霞隨之而出,很美的天邊景象映在西山上。被雨水沖刷過的路面鋪滿了樹葉、花瓣,還有不少樹枝??諝夂芮鍥?,流到各處的雨水很清凈,沒有了過去的污泥濁水。
這幾年山上公園的植被越來越好,黃泥砂石被穩(wěn)固了,從山上流下來的水是清透無味,晨練人被浸濕的鞋子如剛刷過一樣干凈。
我走出了公廁,鳥籠里的鳥歡快地叫著,小狗身上濕漉漉的,亂蹦亂跳,在公園門口來回跑著,此時我的心里總覺得沉沉的,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回頭看,那個小伙子正扶著在雨中熬過的那個人,慢步移向公園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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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曙輝,筆名雜家窩鋪,今日朝陽網文化信使。遼寧大學歷史專業(yè),中央黨校黨政班畢業(y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理事,朝陽市作協(xié)監(jiān)事會副監(jiān)事長,朝陽市作協(xié)散文學會副會長,北票市作家協(xié)會常務副主席?,F(xiàn)任北票市檔案局長、檔案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