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探秘

朝陽有條慕容街，慕容街有家德輔館

文/張松

　　朝陽市北塔、南塔之間有條仿古長街，以前叫雙塔古街，后因金庸先生的題字，改稱慕容街。在慕容街臨北塔的街口左側(cè)，有一古香古色的店面，一不賣字畫古董，二不售珍稀化石，卻經(jīng)常高朋滿座，迎送如流。在這里，入目的是5000年前的紅山石器、骨器、陶器、玉器；入耳的是打造精美的上古石磬敲出的悠揚樂聲……這是一家名為“德輔”的民辦博物館，它的主人叫王冬力，朝陽人都稱他“紅山文化的守望者”。

從“夢石齋”到德輔館

　　德輔博物館分四層，其中負一層是場景復(fù)原區(qū)，一層是石器展廳，全部移自王冬力的“夢石齋”。“夢石齋”是德輔建館前，王冬力給自己藏室取的名字。“夢石齋”里珍藏著王冬力用多年積蓄換來的2000余件上古器物，以石器為主。他為“夢石齋”自撰一幅對聯(lián)：聽齋內(nèi)石載遠古風(fēng)如夢，看窗外云漫昨日雨已晴。那一件件造型奇特的千年異石，在王冬力眼中都是“活”的，是凝縮著朝陽千載信息的生命個體，他與石頭對話，思緒穿梭于古今之間，潛移默化間感知了時光的意義，流逝的歲月由此注入了一份淡定的從容。

　　王冬力不是普通的文物收藏者。最初，他的社會角色是成功的企業(yè)家，他步入收藏領(lǐng)域，十幾年廣收珍品、出書立說，起因源自一次牛河梁之旅。

　　一年“六一”兒童節(jié)，王冬力參加一項贊助殘疾兒童的公益活動，與小朋友們一起參觀牛河梁紅山文化遺址。當他與孩子們一起首次近距離接觸紅山文化的一剎那，他的心靈被觸動了：遠古炊煙盡，女神萬古留，古今傳一脈，后人當尋求。王冬力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了。

　　從那一天起，他便開啟了自己的“收藏人生”，流連于文物市場、行走于市井鄉(xiāng)間。

　　一次下鄉(xiāng)，他發(fā)現(xiàn)路邊小孩手持一石斧玩耍，這石斧不過是孩童眼中的玩具，而王冬力卻以寶物視之；一次去內(nèi)蒙出差，他看到有人出售一貌不出眾的大石碾子，頓時眼前一亮，他認定那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紅山玉琮……

　　一些人搞收藏看重的是古董的升值空間，而王冬力從事收藏卻源自熱愛，源自宣傳家鄉(xiāng)紅山文化的責(zé)任。2009年9月1日，王冬力把自己多年收藏的紅山文物拿出來，經(jīng)遼寧省文物局批準，建立了朝陽首家民辦博物館。雖然這座博物館的業(yè)務(wù)范圍包括文物、藝術(shù)品的鑒定、編輯、修復(fù)等項，但建館的宗旨卻定位在“普及與宣傳”。就比如這博物館的“德輔”名頭，都是頗有講究的。“德輔”一詞源于屈原《離騷》之“皇天無私，覽民德焉錯輔”，意為：“皇天沒有私心，唯有德者而輔之”。王冬力說：“因吾館的宗旨是弘揚紅山文化，保護紅山文化的民間遺存，實為積德家鄉(xiāng)和社會之舉，故取‘德輔’為名。”

上古石磬敲出《北京歡迎你》

　　德輔博物館展出的紅山文物都來自民間，都是王冬力在各地淘來的。2010年9月，德輔博物館迎來省里9名文物專家，他們專門對館內(nèi)的文物進行評審鑒定。最后評定德輔館藏的792件文物為國家文物，其中二級文物7件，三級文物34件，一般文物643件。

　　2007年，王冬力出版的首部紅山文化研究專著，就叫《紅山石器》。這是國內(nèi)首部石器研究類專著，現(xiàn)已經(jīng)成為研究紅山石器的工具書。收入書中的紅山石器，如今都安靜地陳列在德輔博物館一樓的石器展廳，形式各異，品類多樣。一些石器連公立博物館都未曾涉獵，實在令參觀者眼界大開。最早的石戈、最早的石鋸、最早的石鞋模型、最早的石制手術(shù)刀……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幾十塊形制有別、厚薄不一的石磬。這些石磬是王冬力在多年收集的石謦中，依現(xiàn)代音律拼齊的，皆為史前的打擊樂器，為部落祭祀、重大集會所用，存世極少，彌足珍貴。博物館講解員用木錘輕敲各石磬，竟敲出了那首北京奧運會名曲《北京歡迎你》。

　　2007年，筆者曾于武漢見湖北博物館工作人員敲擊曾侯乙編鐘，錯落打出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現(xiàn)場的外國游客聽得瞠目結(jié)舌！人們驚詫的是，2000多年前的戰(zhàn)國編鐘，居然能發(fā)出如此悅耳的現(xiàn)代交響樂？有誰知，5000年前的朝陽紅山石磬，其音律之齊、音色之美，竟不在戰(zhàn)國編鐘之下！

　　石磬簡稱“磬”，是中國古老的石制打擊樂器，磬在中國古代的八音樂器分類法(金、石、土、革、絲、木、匏、竹)中，磬居石類，朱載堉在其《律呂精義》中稱作“石音之屬”。謦的歷史非常悠久，在遠古母系氏族社會，當時人們以漁獵為生，勞動之后敲擊著石頭，裝扮成各種野獸的形象跳舞娛樂。這種敲擊的石頭就被逐漸演變?yōu)楹髞淼拇驌魳菲?mdash;—謦。磬的名稱，見于《世本·作篇》，傳說為堯、舜時人無句所作。或傳：“磬，叔所造。”可見，至新石器時代晚期，相當于堯或舜做部落聯(lián)盟酋長時，磬已在使用?！秴问洗呵?middot;古樂篇》載：堯命夔擊磬“以象上帝”、“以致舞百獸”，描繪出一幅擊磬起舞的上古畫面。

　　石磬從遠古先民的擊節(jié)樂器，后來升格為歷代帝王、上層統(tǒng)治者的殿堂宴享、宗廟祭祀、朝聘的 “禮器”。石磬不僅是祭祀用器，還是指揮作戰(zhàn)的特殊工具，是“王權(quán)”的象征。此外，石磬也是古代權(quán)貴彰顯其身份地位的重要隨葬品。

　　有說法稱，新石器時代的石磬都在黃河流域；商代磬多數(shù)在河南安陽殷墟；西周磬主要發(fā)現(xiàn)于陜西關(guān)中地區(qū)；東周磬在黃河中下游和長江中下游較多，中原和江南各國流行。這一關(guān)于磬的起源與演化的考證，因忽略了極為重要的紅山文化區(qū)，顯得不夠全面客觀。

　　20世紀70年代，在山西夏縣東下馮遺址出土了一件大石磬，長60厘米，上部有一穿孔，擊之聲音悅耳。經(jīng)測定，此磬距今約4000年，屬于夏代的遺存，在紅山石磬發(fā)現(xiàn)之前，夏縣石磬屬于當時發(fā)現(xiàn)最早的磬的實物。由德輔博物館保存的大量紅山石磬看，石磬的發(fā)源地，很可能不在中原，而在遼寧。

　　《考工記·磬氏》載：“已上則磨其旁，已下則磨其端”。這是說，磬聲太高，就磨去磬石兩旁使之變薄；磬聲太低，就磨去磬石兩端，使之變小變厚。實物資料表明，磬身的光平程度與磬聲質(zhì)量有關(guān)。磬身越是平整，其發(fā)音就越準、越清。而德輔博物館珍藏的11件紅山石磬，就是史書中記載的這類打磨精致、發(fā)音準確的磬之上品。如編號134的石磬，整體為磨制，上部有一對鉆孔用以系掛，該磬厚重，擊之聲音低沉；編號135的石磬，擊之則聲音清脆、響亮；編號141的石磬，長45厘米，寬40厘米，厚4厘米，該磬體型碩大，為一老殘件，使用痕跡明顯，敲擊部位已磨薄。最特別之處是，磬面浮雕一男性生殖器，形象逼真。在所發(fā)現(xiàn)的各類石磬中，這是獨一無二的，被譽為“磬王”。

“鐵餅鼻祖”與“天下第一鋸”

　　在人們印象中，石器時代簡單粗陋，毫無文化可言。但德輔博物館收藏的成百上千件石器卻為我們打開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上古石器世界，這個世界不僅不單調(diào)原始，反而五光十色，精彩紛呈！

　　這些石器包括石鏟、石鐮、石杯、石球、石錘、石刀、石戈、石鉞、石耜、石范、石磙、石璧、石鎬錘、石研磨器、石斧形佩、帶眼石鎬、蟬形石鎬、巨形石杵、石制碾磨盤、石杵臼盤、石提勺……

　　這些上古工具所用石料十分豐富，有片巖、雞肝石、火成巖、輝綠巖、石英巖、變質(zhì)砂巖……其中一個瑪瑙斧，為“雞肝瑪瑙”打造，質(zhì)地密實，硬度在7—8度，頂端為自然斷痕，側(cè)面的開片痕跡明顯，整體以紅色為主，紋理間又顯青白色凍地，絢麗多彩。經(jīng)遼寧省寶玉石鑒定中心鑒定，紅色部分的分子結(jié)構(gòu)為氧化鐵，極為少見。

　　這些石器工具中的不少品種，都可視作現(xiàn)代器物的原始雛形。如編號67的石餅，據(jù)楊伯達先生考證，該器為打制，邊緣打制成刃，應(yīng)為先民打獵拋出的武器，是現(xiàn)代體育運動鐵餅的前身。又如編號71的石鋸，該器為自然窄條石板，在一側(cè)利用制作細石器的方法，打制了連續(xù)的鋸齒，相當鋒利，現(xiàn)在依然可以鋸斷木條?？梢赃@樣下結(jié)論：鋸的發(fā)明與傳說中的魯班無關(guān)，而是紅山先民在長期的生活、生產(chǎn)實踐中逐漸摸索發(fā)明的，此鋸應(yīng)被稱為“天下第一鋸”！

　　這些石器似乎在向今人傳遞這樣一個信息：后世所用的器具，早在5000年甚至8000年前，就已被先民發(fā)明并使用了，古人的智慧與實踐能力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德輔博物館里珍藏著古人用于盛動物油脂、用燈火驅(qū)走黑暗與野獸的石碗燈、石燈杯；有做鞋用的模型石鞋楦（xuàn），分男人、女人、兒童三種型號，說明紅山文化時期的制鞋工藝已十分發(fā)達；有勘定方向的石羅盤，該器整體為磨制，八邊八角，中間一大直徑圓心，且圓心內(nèi)及外沿經(jīng)過了拋光處理，皮殼厚重，做工精美……

　　紅山時代的石器藝術(shù)同樣令后人刮目相看。德輔博物館里的石器有石鳥、石魚、石蟬、石龜、石人面……編號125的石眼，外輪廓保留原始打磨的光滑表面，眼睛凹處與外周的原始磨光一致，兩只眼睛中心一致，形狀相同，極具神韻，伴有濃重的神秘感。編號131的石人像，雖已殘損，但頭部、水滴形眼睛、嘴及部分身體依然清晰可見，有專家考證，這是最早的“太陽神”！

啟發(fā)更多的人與古人對話

　　除石器外，德輔博物館收藏的紅山骨器、陶器、玉器同樣不乏精品。如用泥質(zhì)紅陶所塑、據(jù)稱為最早的紅山女神像，采用寫實的手法，背靠陶龕，呈跪姿，五官刻畫清晰、逼真，重點突出了女性的特征，給人以安詳、神秘之感。又如長12厘米、寬1厘米、厚0.2厘米的神秘骨畫，骨片上刻有一只鷹和一只兔子，另外一只鷹只留尾部，其余殘損。鷹及兔子刻畫逼真，反映了紅山先民精湛的繪畫技巧。

　　2012年7月，王冬力憑借珍藏的一組精美的紅山玉器，在中央電視臺《尋寶》欄目“走進朝陽”中獲得“最具文化價值獎”，榮膺朝陽的“民間國寶”！

　　點評德輔博物館，專家贊譽連聲。2013年5月7日，由國家文化部副部長、國家文物局局長勵小捷親自帶隊的國家文物局調(diào)研組到德輔博物館參觀。勵小捷高度評價了德輔博物館，稱德輔博物館的收藏斷代有特點，藏品有代表性。

　　紅山文化研究專家雷廣臻說：“王冬力尋求紅山文化的‘大千世界’，收集了石器、骨器、陶器、玉器。石器展現(xiàn)了紅山文化最豐富的側(cè)面；骨器展現(xiàn)了紅山文化的精華部分；陶器是紅山文化最異彩紛呈的部分；玉器是是紅山文化最華麗的篇章。王冬力并不滿足于收藏，他要讓更多的人領(lǐng)悟上古文化尤其是紅山文化的博大精深，他對公眾無私展示他的收藏品，讓精美的藏品為大眾所共享，目的是啟發(fā)更多的人與古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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