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離
文化信使/沈德紅 講述人/東籬秋色 編輯/趙盼
我擦掉眼淚站起來,我不想打車,也不想回家,就那樣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我的腿還在顫抖,頭還在嗡嗡的響。
"宮頸癌"三個字還像炸雷似的在我耳邊回響……我的心,就像被誰撕扯成了碎片,扔在了空中,又拋到地上,被飛轉(zhuǎn)來的車輪碾碎!
就在半個小時前, 當我去醫(yī)院的化驗室去拿化驗單時,小護士用凝重的口氣對我說:"張醫(yī)生叫你去她那一趟。"一種不祥的預感就襲上了我的心頭。我忐忑不安的推開張醫(yī)生的診室,走了進去,張醫(yī)生正在給一個中年婦女看病,見我進來就示意我先坐那等一會。病人走后,張醫(yī)生問我:"你妹妹沒來嗎?"我說:"我害怕是不好的病,沒叫她來"。
"嗯,還真想的周全。"張醫(yī)生接過化驗單,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事情發(fā)生了,要坦然面對"。我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問:"張醫(yī)生。我妹妹得的是啥?。?quot;
"你不要慌,現(xiàn)在的醫(yī)療條件很好的,癌癥也死不了人……"
我聽了頓時明白了,眼前一黑,差點跌倒。瞬間,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我心里在一遍遍地喊著:老天,為啥你就可一個人欺負?我苦命的妹妹,你可咋活?我不知道張醫(yī)生還說了啥,就踉蹌地沖出診室,沖出醫(yī)院,來到了大街上。找個沒人的角落哭起來。
天快到中午了,我該回去了。我在一家化工場上班,再不回去就會耽誤上班了,再說我都出來三個小時了,再不回去妹妹該等著急了。我匆忙沖向馬路,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我好像干了多累的活計,是那樣的身心疲憊,我把頭靠在坐位上,瞇起了眼睛,在晶瑩的淚光里,過去的一慕慕往事就像電影鏡頭似的在我頭腦里閃現(xiàn)開來……
我們姊妹5個,三姐妹居上,生病的是我大妹妹。我們出生在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城,陜西白河。白河縣地處大巴山北麓,總?cè)丝?1萬人。妹妹初中畢業(yè)沒考取高中,她本想復讀努力一把,可無奈家境受限,(母親沒工作并是獨生女,所以,外公外婆都跟我們住。他們一起靠到處給人干雜活養(yǎng)家糊口,父親和爺爺雖有航運公司的單位,可他們是嗜酒如命不顧家的人。)妹妹小小年紀進了服裝廠,幾年之后,她一個同事姐姐介紹了一個朋友給她認識,他們一見鐘情不顧母親反對(母親認為他們八字相克,堅決反對。)私自領證結(jié)婚了。又過了幾年,妹妹服裝廠解散了,妹夫辭了鄉(xiāng)下教師的工作,一起在這小縣城過著租房做生意的生活。妹夫是個不安分的人且一意孤行,愛折騰,他們輾轉(zhuǎn)做過多種生意,從小商店做起,后來批發(fā)啤酒、做醬油醋……最后以收購廢品為主,就這樣折騰的錢沒多掙,人卻勞心勞力受了不少罪 。在一次運送廢品時 ,妹夫車禍導至下肢癱瘓。妹妹就更加苦心經(jīng)營這收廢品的微利、慘淡的生意。
家里有病人的都知道。病人痛苦,照顧病人的人更苦。妹妹除了忙活廢品收購站的生意,就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妹夫。妹夫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睡,樣樣都離不開妹妹。妹妹身體并不好,由于在娘家生活不好,就沒享過福,現(xiàn)在就更沒福可享了。她最難的就是扶妹夫上廁所,用她纖弱的身子架著他去衛(wèi)生間,來回一次就累的滿頭大汗,坐在床上喘好半天。她怕妹夫得縟瘡。每天為他擦洗身子,給他全身做按摹。衣服一天一換,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如果不說,去她家的人,誰也不知道這個家里有癱煥的病人。妹妹生的俊俏,身段也好,有多少人都在私下說,她撐不了多久,就會離婚嫁給別人。別的罪好受,可孤單寂寞她受不了。做為她的親姐,我心疼她,心里常常想起她的事就徹夜難眠。
我有一次看到電視上說:一個和妹妹有同樣遭遇的女人,帶夫征婚,最后生活很幸福,我就叫妹妹也那樣。妹妹聽了淡淡一笑說:"只要他活著,我絕不離開他,生死不離"。我感動地抱住妹妹,淚流滿面。
這期間有很多委屈和世態(tài)炎涼,可她從不向任何人(包括親人)倒苦水,反之,到哪都是很陽光,帶著笑容很有親和力,還要在每個季節(jié)盡量給一家三口添置新衣以免外界譏笑等等。還把一個女兒照顧的無憂無慮,總是跟她說好好讀書,你讀書的錢沒問題。女兒真爭氣,不但考上了大學,而且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研究生,在武漢上學。學校得知家里的情況后,不但給了獎學金,還給免除 了所有的學雜費。妹妹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
可就在家里剛剛有了好轉(zhuǎn)時,妹妹老是肚子疼,有時候,會疼的她額頭出虛汗,臉色蒼白。我怕她耽誤病情,硬是拉她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沒想到命運如此殘忍,妹妹得了宮頸癌,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回到家里,妹妹已經(jīng)走了,她怕家里妹夫沒人管。都這樣了還管他干啥 ?我氣的坐在了沙發(fā)上。愛人看我這樣就忙過來問我是咋回事。我把化驗單遞給他,就撲在他懷里哭起來。愛人看了也感慨的說:"屋漏偏遇連陰雨,妹妹的命太苦了" ,愛人說不能拖,要盡快手術(shù),就說是子宮肌瘤……
妹妹的手術(shù)很成功,因為她婆家是鄉(xiāng)下的,公婆又年紀大了,沒人陪她。我們姐弟幾個誰休班就去醫(yī)院照顧她。妹妹總是很配和治療。她一心想快點出院,惦記著家里的生意,牽掛著丈夫。要到化療的階段了,我們正愁咋和妹妹說,她竟然偷跑回去了。我和小妹追到她家,叫她回醫(yī)院??伤筒换兀形肄k出院。我萬般無奈說出了實情。沒想到妹妹平靜地說:"我早就知道了,我識字,我用的藥我都看說明了"。
妹夫一直還不知道,聽說之后,一下就昏死過去了。我手顫抖地拿不住手機,好半天才撥通了120的電話。就這樣,妹妹,妹夫夫妻二人雙雙進了醫(yī)院。妹夫得了腦中風,妹妹開始化療。就幾天時間,妹妹十幾年的辛苦錢沒了。我們姐弟都是工薪階層,都沒多少積蓄,但都傾盡所能的幫助妹妹,每個人都輪班去照顧這苦命的夫妻。
一天下午,我正在病房,念研究生的外甥女回來了,進了屋就抱著媽媽說:"媽,你和我爸要好好的,我就是不念書了,也要你們倆好好的活著"。妹妹摟住女兒的肩膀,拍打著她的后背說:"孩子,媽媽對不起你,耽誤你的學業(yè)了"。說著,眼淚順著妹妹蒼白憔悴的臉頰流下來。我一直就沒看妹妹哭過,就是她上手術(shù)臺,或是化療,她都是咬緊牙關(guān)硬撐著。女兒是她的心頭肉,我知道她是心疼女兒了。
我的心如刀攪一樣難受,我忙說:"美女,和大姨去打飯"。走在醫(yī)院通往食堂的路上,我問她咋回來了。原來是妹妹偷偷打的電話,說叫自己的女兒回來撐起這個家,不要拖累大家,因為各人有各人的事情,那樣做是自私自利的行為!就這樣,外甥女在家守候了父母一個多月,直到父母出院。大家勸說妹妹,叫女兒又重返了校園。
如今,從妹夫出車禍已經(jīng)過去八年了,外甥女今年研究生就要畢業(yè)了,即將走向工作崗位。因為妹妹樂觀堅強,她的病再也沒有復發(fā)。復查時,張醫(yī)生驚嘆不已。因為妹妹的愛,妹夫也變的開朗起來,這個多災多難的家又有了笑聲。
(圖文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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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紅,女,遼寧人,北票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任江山文學網(wǎng)綠野荒蹤社團社長助理。作品散見于《克什克騰報》《遼寧郵政報》《蒲公英報》《北票市報》和《二月文學》《金秋二月文學》《河流》《古俠文學》《眉縣文藝》《遼海散文》《望月文學》等雜志。小說、散文曾在網(wǎng)站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