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姐(五)
文/于香菊 編輯/素顏
沈城邊上的一個黑社會的小頭目,又名地賴子黃龍,就這樣在凌水灣住了下來,李家只有四間老式的平房,是面水依山向東坐西的,南屋兩間,一鋪大炕,住著李鳳姐的父親母親三個孩子,李鳳姐住在炕尾。中間一間是廚房,北屋一間有點小,住著長冬和棉花小兩口。如今多出一個黃龍,這個家就顯得更小,沒法安排了。老父親和長冬在鳳姐帶著孩子回來的那個冬天就商量蓋房子,不是蓋房子的錢不夠,凌水灣的普通人家蓋房子不需要多少錢,石頭山上可以起,人力各家都會出幫工,就是村里鄉(xiāng)里的土地辦總是不給批,長冬和棉花向村里鄉(xiāng)里管土地的領導申請幾次了,一直批不下來,可能就是等送禮,但老父親就是不認這個帳,說我也不是到別處另蓋,我在自家院里蓋他們還管啊?送禮更不行,共產(chǎn)黨干部怎么能收禮?咱們?nèi)ニ湍遣皇欠噶诵匈V的罪嗎?他自己去村里鄉(xiāng)里找?guī)状?,人家對他特別客氣,答應得也特別順溜,說是有了指標就給他親自送來,但是看著村里的房子雨后蘑菇一般往出冒,就沒有他家的份,誰也沒招。于是這事就拖拉下來了,一直拖了三年還沒蓋成,大家都知道,李家的房子蓋不起來,一是禮沒送到;二是人熊。主事的老人家早不是當年,七十多歲的人再豪放也跟廢物差不多了,新成長起來的長冬天生有點愚訥,在礦下下洞砸傷了腿,都沒敢從人家要多少傷殘費,只是混個在洞外看車的活計。棉花天生賢妻良母,遇事也不敢說啥,好在鳳姐親自出了幾次面,但她畢竟早就不是凌水灣的人了,嫁出的女,潑出去的水,她說什么都不仗義了。
老父親留下黃龍,不單純是希望鳳姐有個丈夫外甥有個親爹,他更欣賞的是黃龍是個響當當?shù)哪腥?,覺得留下這姑爺對這個家是大有照應的,他也知道兒子在這個村中實在太孤太弱了。晚上老兩口躺在炕頭將這事一嘀咕,都覺得留下黃龍是對的。但是他的野性他們也是看得非常清楚,能不能栓他個老老實實,就看閨女的力度了。是福是禍這老兩口也是心里沒底的,萬一是禍,搭進去的就是全家二十口的滅門之禍啊!
這些事情只有走著瞧了,關鍵是趕緊蓋房子,老父親說了,開春一化凍就蓋,我看他媽的哪個王八蛋敢攔著?躺在炕上還在滴吊瓶的黃龍知道這件事了,說爸,咱們想怎么蓋就怎么蓋,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直在身邊精心侍候他的李鳳姐怕他惹事,說你亂摻乎啥?這里沒你的事。黃龍的脖子一梗說,咋沒我的事,自打我來到這個家就是這家中一員了,難道你們還拿我當外人?老父親說,不是外人,不是外人,包你身上就包你身上。鳳姐白了父親一眼,說爸,你不怕他給你捅漏子啊?老父親真是一個當過官的人,看來也是非常會用人,他對女兒說,你別總擔心我姑爺干啥都不行,我看我的姑爺干啥都行,有分寸,也一定能干好!黃龍本就是一個喜歡被表揚的人,用凌水灣的話說,是喜歡順毛摩挲的毛驢。他被老丈人這么一摩挲,早就激動得臉紅腦脹了,眼睛里都是遇到知己的狂喜和感激,一種為知己者死的狂放在心頭油然而生。老丈人看他的神態(tài)心里有了數(shù),李鳳姐是擔心死了,本來留下他,就希望他老老實實在家跟自己過日子,這輩子是不指望他干啥的,就是他干吃飯不管事都行,實在是怕他惹禍怕得要死了。
本來該打七天的點滴,五天就撤了,黃龍說用不著浪費那些藥水,李鳳姐有點不放心,但是在換藥時好好看看那傷口,竟然愈合神速,不過是留下半尺長的一道疤。撤掉點滴黃龍也就是出去尿泡尿,回來對老丈人說,爸,您老交代的事情我辦妥了,你看著用不了三天,村里管土地的那個人叫大邢吧?保證到鄉(xiāng)里將蓋房子的證明給咱開來,而且會恭恭敬敬地給咱送到家里來。老丈人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鳳姐卻是嚇壞了,覺得這個死魔頭是不是到村里去干啥壞事了,幾次到門后瞅瞅,到街上逛逛,村里和原來一樣寧謐祥和,不像發(fā)生什么事情的樣子。但是回到家這心還是放不下,老是害怕突然出現(xiàn)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