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咱倆扛著走(一)

文化信使/譚國財  編輯/雅賢

　　小秋是女孩兒。

　　她，個子也不矮，長得也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老天爺對她不公，她在娘肚子里的時候，就被老天爺在她的嘴唇上偷偷的咬去了一塊肉，成了天生的豁嘴。盡管她小時動了縫合手術(shù)，但還不能完全彌補這個缺憾。所以，她說話有些跑風(fēng)，有時，還吐字不真。

　　一天，她把一個叫小春的男孩兒領(lǐng)回了家。

　　小秋的父母和眾鄉(xiāng)鄰早早地守候在大門口耐心的等待著。他們憑著自己的想像在大腦里塑造著各自的小秋的對象形象：胖胖的，黑黑的；瘦瘦的，白白的；俊俊的，矮矮的……當(dāng)小春進(jìn)入人們視野的時候，看到小春要個有個要人有人，很帥氣，所有人的眼睛都為之一亮。父母異常高興。根據(jù)閨女的自身條件能找到這樣一個好對象實在是閨女的福氣。

　　一鄰居說：小秋的對象不錯不錯……

　　母親也很自豪，說：我曾對小秋說過，你找的對象只要模樣不像豬八戒那么困難，只要在咱們營子拿出門去了，是聾是啞我都不在乎……

　　當(dāng)小春拎著酒等禮品走進(jìn)他們時，幾個孩子熱情的爭搶著拿禮品，小春也熱情地掏出幾把糠果分給他們。然后，小秋一一地向小春介紹：爸、媽、叔……小春微笑著向他們一一握手，然后不停地點頭。

　　到了屋里，眾鄉(xiāng)鄰們擠了滿滿一屋，氣氛立刻火熱了起來。父親尋問小春家里的情況，小春不是點頭就是搖頭。

　　小秋發(fā)現(xiàn)爸爸及鄰居們有疑慮，進(jìn)屋向他們解釋說：老天爺對他不公，當(dāng)他在娘肚子里時把他嘴上的神經(jīng)極吝嗇地偷偷地抽去了幾根，叫他能張嘴卻不能說話……

　　他不能說話？女兒的話像一瓢潑出去的涼水，把父母及鄰居們從頭到腳澆個透心涼，他們都睜大了眼睛瞧這位新女婿，誰也不相信長著這樣帥氣的人，竟然是個啞巴！他叫人們非常失望。然后，人們從內(nèi)心質(zhì)問小秋：你怎么處了這么一個啞巴對象？哪管個矮點、丑點、黑點、甚至少幾個腳指頭，也可以呀？與啞巴過日子溝通多困難??？與啞巴待時間久了你不成了啞巴才怪呢。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呀？他們很難接受。眾鄉(xiāng)鄰都不說話了，屋里一時火熱的氣氛頓時冷落了下來，每人的心情都悵悵的。

　　不一會兒，眾鄉(xiāng)鄰都抱著失望和遺憾離去了。母親坐在炕上不言語。父親坐在炕上抽悶煙。

　　本來，母親今早聽說女兒要把女婿領(lǐng)回家來，高興得不得了，自己早早地親自到商店買了三斤羊肉剁碎，放上一把芹菜剁上幾個青椒，加進(jìn)佐料把羊肉餡調(diào)好，早早地包好了餃子耐心地等待，并讓丈夫拿出紅瓷瓶凌塔好酒放在柜上……父親一大清早掃院子，把水缸里的水挑滿，又逮了一只大公雞，然后褪毛開膛破肚，也忙得不亦樂乎。母親是這樣計劃的，等女兒女婿一進(jìn)屋門，就把燉雞肉的高壓鍋往氣灶上一放，開始燉。然后讓丈夫在西鍋燒水煮餃子，自己在東鍋炒菜……可現(xiàn)在一聽說女婿是個啞巴，父母的心情一時都啞了，動作臉色也啞了，變得生硬而僵滯。在他們的眼里心里，自己的女兒具有很大的優(yōu)越性，找個啞巴女婿有點兒吃虧。

　　小春真想向岳父岳母說點什么，但什么又不能說。他不能剛一見面就打他們看不懂的手勢，外加嗚哩哇啦的口音解釋，只能保持沉默。此時的分分秒秒是最叫他焦急最叫他難挨，也是最叫他痛苦的，因為，有嘴卻不能張，這是上帝賜與他的殘忍。他臉色微紅，有點汗涔涔的了。

　　母親示意女兒出去了。她把女兒拉到避人的東墻跟下，質(zhì)問女兒：你為什么找了一個啞巴女婿？今后的日子可咋過？哪管你找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也比這啞巴強??！她認(rèn)為自己的女兒找這樣的對象有些吃虧。

　　小秋說：我要是領(lǐng)回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對象，你又會說，不如領(lǐng)回一個啞巴好了。他的模樣在咱們營子這么多女婿中能拿出門去了吧？你不親口對我說過，只要我找的對象模樣不像豬八戒那么困難，只要在咱們營子拿出門去了，是聾是啞我都不在乎嗎？這回，我真的領(lǐng)回一個啞巴。

　　母親不言語了，臉色冷若冰霜。

　　父親也出來了。對妻子說：既然閨女領(lǐng)回個朋友來，咱就得好吃好喝地?zé)崆榈卣写，F(xiàn)在，不是還沒確定他是不是咱閨女的對象嗎？閨女只是領(lǐng)回來讓咱們看看，是不是？閨女？說完，他朝女兒使眼色。

　　小秋不在乎父親的眼色，說：我定下來了，他就是我的對象了，我要嫁給他，我們倆要在一起過一輩子了。

　　父親張大了嘴巴，眼睛直勾勾的，母親也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他們多么希望女兒說的話不是真話?。克麄兤匠Ｗ顓拹旱氖羌?，可現(xiàn)在他們最渴望的也是假了。

　　父親問：你喜歡他什么呢？他當(dāng)官嗎？他有錢嗎？

　　小秋說：小春真的當(dāng)官或有錢的話，我還真的不喜歡他不嫁給他。我就喜歡他既沒權(quán)又沒錢的窮光漢。

　　母親說：你是不是有精神?。渴遣皇窃谕膺叴蛄藥啄旯づ苌盗?？是不是天上的泥人下凡？她馬上伸過手去摸女兒的臉，看女兒的臉是不是還熱乎。

　　小秋說：我沒有精神病，我不傻，我也不是天上的泥人下凡。我打心眼兒里喜歡他。他的嘴雖不能說話，可心能說話，并且能說一番漂亮的話……我不喜歡嘴能說話，竟說些朝三暮四虛心假意能吹牛皮的這樣的人。我更不喜歡嘴雖不殘可心已殘志已殘這樣的人！爸、媽，我們不要爭面子了，我們還是要面對現(xiàn)實吧！

　　母親聽不懂女兒說的這番話，說：不行！你明天必須給我辭了！如果不辭的話，你明天就別進(jìn)我這個家門！我也沒你這個閨女！你也就沒我這個媽！母親把話說得很堅決，也很果斷。

　　小秋說：你以為咱家是北京慈禧太后的皇宮？你以為我愿意回到咱這兒步步踩石頭的窮山溝？你以為你是我媽，我還以為你是從哪個山旮旯里把我撿回來的呢？你不讓我進(jìn)家門，我還真不想進(jìn)這家門呢，我馬上就走！

　　母親憤怒了，吼：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給我滾！遠(yuǎn)點兒滾！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別讓我再看到你！

　　小春在屋里如坐針墊。他從進(jìn)門那一刻起，從人們的臉上眼睛上就感覺到他們就沒相中他這個啞巴，他很痛苦。現(xiàn)在，小秋同她的母親嚷嚷，他也聽到了大部分耳音。他很后悔，他不該來。他很自責(zé)，自責(zé)自己的到來給他人帶來諸多的麻煩和不痛快，這就是自己最大的麻煩自己最大的不痛快！他決定自己走了。

　　小秋氣勢洶洶地跑回屋里說：春，咱們走！

　　小春用手比劃著說：我可以走，但你必須留下！

　　小秋說：天要黑了，我留下，你走，你往哪兒走？我們這山里的道你熟嗎？我們這兒狼多，不得讓狼把你叼走？她說完，拎起兜子拉著小春就走出了門外。

　　父親橫在院子中間，說：愿意走明天再走！

　　母親說：你放她走！

　　父親也沒敢硬攔。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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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國財，中學(xué)高級教師，民建黨黨員，遼寧省朝陽市龍翔書院特邀作家，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了長篇小說《守住人生》，另外，刊發(fā)了散文，小說等三十余萬字。作品有散文《那家，那小草》、 《愛的傳遞》 、《大海，我見到了你》 ，小小說《我的權(quán)力我做主》、 《這貓，不是那貓，這耗子，也不是那耗子》 、《被霞光染紅的淚珠兒》，中篇小說《咱倆扛著走》，長篇小說《守住人生》。在《今日朝陽網(wǎng)》網(wǎng)絡(luò)媒體發(fā)表作品數(sh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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