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的味道

文圖/沈蘭香  編輯/繁花似錦

　　城市里的時節(jié)，是要用心來感受的。已近十月，步行街的葡萄攤一個挨著一個，叫賣聲底氣十足，此起彼伏：“劉杖子甜葡萄，快來買吧，晚了撈不著了！”老家劉杖子最近幾年葡萄產(chǎn)業(yè)發(fā)展得快，出產(chǎn)的葡萄遠(yuǎn)近聞名。這叫賣聲聲勾起我悠悠的鄉(xiāng)愁，萬千思緒緩緩地漫上心頭。

　　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農(nóng)村老家了，不是不想家，是身體不知怎么變得嬌貴起來。我這個山里長大的孩子卻怕起了花草，蒿草過敏。我常常站在窗前望著樓頂上的紅旗揣摩著風(fēng)級。秋天到了，風(fēng)里裹夾著的致敏物常常讓我拎著心，生怕招惹了它們。只好把回老家的念頭暫時放下，可夢里卻?；毓蕡@。

　　還記得八年前的那個中秋，我們一家人帶上一大袋月餅和各樣熟食，回老家去看望父母。車開到溝外的葡萄園，我到架上挑最紫最甜的葡萄，剪上兩箱帶給父母。我家住在山坡上，車只能停在坡下的水泥路上。當(dāng)我們背著東西氣喘吁吁地爬上山坡，就看見老父親背著手、佝著腰站在家門前張望。見我們來了，忙不迭地迎上前來，蒼老的臉上又是喜又是嗔。接過我手里的東西，說：“咋買這多，你媽我倆啥也不缺，這得花多少錢！”又忙著問老公的生意好不好，我不答話。知道父親老了，走不出這山溝溝，給錢也買不回來。母親濕著手，接到大門口，屋頂已炊煙裊裊。父親在院墻外種了一溜瓜，瓜秧順著墻往上爬，一路結(jié)了好多瓜。有又紅又圓的大倭瓜，又長又綠的吊瓜，鼓著“雞皮疙瘩”的苦瓜，簡直就是群瓜開會，熱鬧極了。大公雞領(lǐng)著一群母雞院里院外地溜達。院門口有一顆棗樹，鮮亮亮的大紅棗掛滿了枝頭。我摘了一個就吃，熟透的紅棗軟糯糯地甜。母親笑著說：“今早喜鵲一個勁地叫，你爸說，今兒老閨女該回來了，都去門前望好幾遍了。”我心里美美的，仿佛回到了童年，又找到了“老嬌子”的感覺。一到屋里，爸爸找來小筐把葡萄放在里面，媽媽拿來小瓢留著放葡萄籽。爸爸小心地揪下一個葡萄粒，放在嘴里凝神靜氣地咂摸著說：“真甜！”媽媽剝下葡萄皮吮吸著果汁，笑意從嘴角一直漫到眉梢。爸爸媽媽年歲大了，牙不好，葡萄是他們最愛吃的水果。媽媽剛吃一個，忙拎著葡萄串往外屋跑，說：“我去看看鍋，可別糊了。”我也跟了出去。鍋蓋一掀，熱氣騰騰，一股粘豆包的香味直撲口鼻。我心里好暖，又好疼。年邁的父母忙活了一天，做了我最愛吃的粘豆包。小院里滿滿的農(nóng)家味道，至今在我的思念里回蕩。

　　今年中秋節(jié)、國慶節(jié)雙節(jié)同慶，正趕上二叔家小弟結(jié)婚，老公決定帶我回老家看看。我于是全副武裝，帶上口罩、帽子，兜里備上藥。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路邊的楊樹筆直地站在秋風(fēng)里，黃綠相間的葉子在枝頭跳動。爬山虎迷醉了秋風(fēng)，紅透的葉片攀枝而上，愜意地在天空里舞蹈。大田里一穗穗玉米碩大飽滿，一片片高粱紅云輕染。此刻，我心里也涂上了斑斕秋色。聽著《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美美地打個盹。車到老家溝外，老公叫醒了我。我隔著車窗向外望去，路邊一排排葡萄架空落落的，經(jīng)霜的葉子灰突突地卷曲著，偶爾有一兩串落下的葡萄在架上隨風(fēng)搖曳。我的心一驚，難道錯過了葡萄采摘的時節(jié)？

　　我倆直接去了二叔家。家有喜事，親人相聚分外熱鬧，可我卻高興不起來。我用手機給大哥、嫂子、二叔和幾個姑姑都拍了照片留著回去用微信發(fā)給母親看。二叔家和老家院子挨著，走的時候我?guī)峡谡?、帽子目不斜視下了山坡。坐在車?yán)?，我的眼睛有些濕潤。父親走后，母親去了長春二哥家。我很少回來，已經(jīng)好久沒去老院子了，這個時候，是不是依然紅棗滿枝，倭瓜滿墻……

　　老公把車開到離老家不遠(yuǎn)的山邊，對我說：“這里新建了一個葡萄山莊 咱去買點葡萄帶回去。”在山莊工作的老鄉(xiāng)對我們格外熱情。他說棚里架上還有葡萄，領(lǐng)我們?nèi)ゲ烧?。架上還有葡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著老鄉(xiāng)走進大棚，鋼筋架上一串串葡萄沉甸甸地垂著，直往臉上撞。老鄉(xiāng)說，這是冷棚巨峰，熟得晚也特甜。葡萄粒大飽滿，紫里透紅，掛著白灰，閃著亮光，吸引著我的眼眸，挑逗著我的味蕾。摘一粒入口，一股清冽的甘甜滲入肺腑。陽光透過塑料大棚灑在綠中泛黃的葡萄葉上，也溫暖著我。此時，我心潮涌動。這真是人間十月裹秋霜，棚中日暖釀琳瑯！我掏出手機，摘下口罩，看著葡萄拍，捧著葡萄拍，吻著葡萄拍……這意外的驚喜甜醉了我的笑靨，忘了我已年過不惑，忘了我對蒿草過敏。醉在這世外萄園里，不知人間有甲子。

　　走出葡萄園，已是黃昏，一抹斜陽透進車?yán)?。我吃著采來的葡萄，嘴里好甜，可心里卻酸酸的?；匾淮渭遥瑳]敢去我夢縈魂牽的老屋看看，也沒能在父親的墳前祭上一串葡萄。怕蒿草，更怕觸痛我心底的柔軟。我在逃，在躲！此刻，葡萄的甘甜擊中我的淚點，就讓淚水肆意橫流，在臉上，在心上……

　　坐在奔馳的車上靜下心來細(xì)想，人生總有錯過，有遺失，該讓自己學(xué)會坦然面對，其實美好也常常會不期而遇。

　　回到城里給遠(yuǎn)在他鄉(xiāng)的母親寄去一箱葡萄，那是我的牽念，我的祝福，是濃濃的家鄉(xiāng)味道。

[責(zé)任編輯 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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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蘭香，筆名杏花雨，遼寧省凌源市人。喜歡文學(xué)，有詩歌在《牛河梁》發(fā)表。生活雖瑣碎，處處染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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