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傳說】
車老板子
講述人/邵國恩 搜集/蔣昌林 整理/王玉華
過去,莊頭營子河拉溝子北沿住著一大家子姓邵的人家,其中有一戶人家東家名叫邵春生,他們家的日子過得很好。邵春生為人忠厚,過日子精打細算,治家有方,家里有幾頃地,雖不算是大地主,可也算個小財主,家里還開著果香鋪,拴著七掛套的大馬車,雇著幾個打短工的。
且說老邵頭這七掛套大馬車,每匹馬都膘肥體壯,各有特性,拉起車來就是個猛快,每年送糞拉秋,拉秸稈,不但自家使用,左鄰右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誰家用車都不少幫忙。可就是有一點,這掛車好像是通人氣,這七匹馬不順溜就不干活、不拉套,轅馬一跺腳,其余六匹馬就立高高;轅馬一嘶叫,別的馬立刻就毛,拉著車滿營子跑;轅馬一打響鼻,別的馬一下子就站下。那六匹馬的一切動作就像是轅馬下命令一樣,有令則行,怪透了。雖說這些馬動不動就“罷工”,邪門的是從來沒出過事,誰知道是巧合呀,還是有什么道啊,反正這掛車熊人是趕不了就是了。幾年中,不知道有多少個車老板子相繼卷鋪蓋走人,年復(fù)一年總是這樣,東家能不犯愁嗎?把車挑了吧,家里有作坊有地,不挑吧,這掛車總是讓人不放心。就是挑這幾匹馬也難呀,誰敢買呀?方圓幾里都知道邵家的車馬,這一回回毛車,萬一傷著人可咋整?唉,愛咋著咋著吧,車還得拴著,請高人唄!
于是,邵春生便托人弄相招車老板子,方圓幾里的老板子都用遍了,反正沒有干長遠的。
話說這年冬季里的一天,這營子來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長得樸實健壯,只見他身背鋪蓋卷,頭戴狗皮帽子,手拿一桿小二套鞭,腰扎黑腰帶,上面別著個一扎來長的小煙袋,煙袋桿子上拴著個大煙荷包。這人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邵春生家門口,見門口有干活的人,開口對人家說要見東家。干活的趕緊把東家叫了出來,東家問他要干啥,來人說要當車老板子,想試試看中不中,東家問他:“哪的?”他說:“是大染河南的。”東家問他:“趕多少年車了?”他說:“半輩子了。”“趕車翻過車嗎?”“常事兒”。“噢,那你上屋吧!”來人便跟著東家進了院。進院后來人說:“先白(別)上屋,我先看看牲口吧!”這七匹馬就在西廂房敝棚中拴著,這人說:“東家讓我來猜猜哪匹馬是拉什么套的吧?”東家說:“那你就說說吧!”“這匹馬是轅馬,這是里手一套,這是里手二套,這個是三套。這匹是外手一套,這是外手二套,這匹是外手三套。你說我說得對嗎?”其實這七匹馬都是和他們對著面站著,也并沒有按著什么順序拴著,也沒有什么記號,可他說得分毫不差。這時東家也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說:“怪冷的,快上屋吧!”這人說:“老東家,你的這掛車我趕定了。”就這么幾句簡單的對話,二人不約而同達成了默契。于是這人便跟著東家進了屋,東家一面吩咐廚房準備飯,一面對著這新車老板子說:“今天這算是招待你,打明天起你就是干活的了,說說工錢吧!”新車老板說:“工錢憑賞??捎幸粯?,牲口我得喂。”東家說:“就這么定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老板子起早喂好了牲口,吃完飯便開始套車,只見這老板子站在當院,舉起手里的二套鞭“啪,啪”就是兩鞭子,抽得這個響,這個脆,就像放了小炸雷一樣。這第一鞭子甩下去,槽頭上的馬全都豎起了耳朵,這第二鞭子甩下去,只見那匹轅馬“唋唋”地兩聲低下了頭,緊接著他便從轅馬一一地把馬套在車上,隨后高聲對東家說:“給我安排倆人裝車拉土吧!”其實他也知道自打他一比劃套車,東家就在暗處偷偷盯著他,東家看到了他這兩下子,不由得暗自佩服,隨后東家做了個安排,讓兩個伙計拿鍬鎬和老板子拉土裝車。
兩個干活的帶路,老板子趕車,到土場裝滿了一車土,三人說話打嘿正要起車走,這時轅馬蹄子前后一跺,這時跟車的說:“不好。馬要毛。”(其實干活的都知道馬這個毛?。T捯粑绰?,車就飛出去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啪”一聲響,飛出去的車立刻停在那里,只見那匹轅馬渾身直突突,且四蹄流汗,耳朵根子鮮血滴滴噠噠往下流。原來就在馬車一毛飛出去那一剎那,車老板子一鞭子下去,車“咯噔”一聲就停下了。這一鞭子不偏不倚,正抽中轅馬的左耳根子。接著只見車老板子不慌不忙,從懷里掏出一塊白布擦去了馬耳朵上的血,又掏出小煙袋,在車轅子上敲了兩下,車就走了。接二連三拉了一天的土,拉完土卸車吃了兩頓飯后,東家偷著問:“今天拉土馬毛了嗎?”干活的說:“剛要毛,一鞭子就不毛了。這一鞭子就這一回,以后再沒有。”東家說:“噢。”心想:原來這是個高手。這是頭一天,以后拉這拉那一天又一天,再也沒出過事??蓶|家總還是不放心。
說話間一年過去了,這個車老板子把這七匹馬侍弄得膘肥體壯,渾身的毛就像彩緞一樣閃閃發(fā)亮。轉(zhuǎn)眼間又到了冬天備土起糞墊圈的時候了,車老板子家中捎來急信說他家里有事,車老板子便告訴東家一聲就回家去了。他走了這活計還得干啊,東家心想:反正這些馬一年都沒毛了,也許這個趕車的高手把牲口調(diào)教好了,沒什么事情了。第二天東家就找了個打替班的車老板子,替班的套上車,繼續(xù)拉土,把車趕到了土場子,跟車的把土裝好,替班的一趕車,七匹馬干跺腳就是不走,就像用了勁也拉不走似的。替班的就叫人往下扒拉土,這些馬還是拉不動,等把一車土都快扒拉完了,再趕,牲口還是不走,再趕,馬就毛了,跑了。只見這車快跑如飛,圍著營子跑了兩圈后,跑到了家門口站住了,紋絲不動。趕車的跟車的氣得鼻子都歪了,卸車吧,替班的車老板子把車卸了都沒回頭就家走了。這老東家又急又氣,咋辦?這車離開人家不中啊,捎信把人家叫回來吧。
過了幾天,車老板子回來了,東家說:“快上大凍了,這土拉不了,圈起不了,明年開春要誤事的。”車老板子說:“那就緊拉,有幾天就拉完了。”說話間又開始套車拉土。東家說:“我也去裝車。”殊不知,東家存了個心眼,東家跟了一天的車,這車很是正常,拉得多,跑得快,啥事沒有。就連跟車的裝土的也很陽性。東家問車老板子:“你是用什么招降服的這七匹馬的呀?”車老板子說:“沒什么,誰都能趕。”東家說:“別賣關(guān)子了,咋我也得給你漲點工錢。”“嗨,不用,沒那個說。只要東家你記住,有我這么個車老板子就得了,明個我讓跟車的趕一趟你看看。”
到了第二天,老板子在家里睡起了大覺,等干活的和東家裝滿了車,一趕車,馬還是不走,施巴了半天還是不走。再一戳鼓車馬就得毛了。這東家害怕了,趕快回去請車老板子吧。跟車的就回家去叫車老板子,說:“車趕不出來,要毛,東家讓你去呢。”老板子說:“跟車的,你上柴垛上扛一根檁子,要粗一點的,能眼住車的,跟車的認為老板子有用就照辦了。扛著檁子到了土場。東家問:“扛檁子干啥?”干活的說:“老板子用。”說著車老板子讓兩個跟車的把這塊半截檁子通長的把大膠車的雙轱轆眼住,對東家說:“你看著,不是牲口熊人,是他們不會趕車。”說著左手鞭子一繞晃,右手小煙袋鍋一敲車,這七匹馬一哈腰,滿滿一車土,車轱轆下又眼著那根檁子,這車就和啥事沒有一般,拉著土就走了。東家和兩個跟班的目瞪口呆,絕了,高人。
就這樣,這個車老板子在邵家一直趕了二十幾年的車,一直到歲數(shù)大了,才算是從老邵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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