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峽記

文圖/李柏民  編輯/青寧

　　赤峽是遠(yuǎn)古飄來的精靈嗎？天荒地老，泱泱巨浪洶涌著，沉寂著，消逝著，蟄伏峰巒終得凸顯，更有一線長長裂谷迸出，必是把咸咸沒有邊沿海水吞了下去。于是峽蓄了玄機(jī)，儲了奧妙，引誘著世上人物趨來探究賞玩。我自是脫不了俗，壬辰九月末尾，借一次地利之便，攜妻得以暢游其間。

　　天氣正是晴好，上午九點鐘不到光景，燦燦的陽光倒暖得有些熱烈。綠色巴士于目的地穩(wěn)穩(wěn)停了，將一眾老少男女次第吐出。舉目環(huán)顧，群山鱗次壓境，奇峰突兀，遠(yuǎn)的濃淡相宜，近的雄奇蒼莽。腳下即是大裂谷，垂了眼瞼探視，深處黑咕隆咚險象莫測，不知其間藏了多少古老和新鮮物事，惹人猜想和期待。與妻隨了眾人向谷底進(jìn)發(fā)，臺階多石條鋪就，或順勢而鑿，九曲八環(huán)，人人緊緊抓了護(hù)欄，身子極盡地后仰如下天梯般加了小心。

　　漸近底端，棧道趨向平緩，貼崖而行，壑立千仞，層層巨石火柴盒般疊壓了，顏色一致地赤紅，必是浸過染缸？向東穿越一截三十米短長隧洞，腳下河流豁然清明起來，時而浪花翻滾，持恒地?fù)u擺著拍打著基石；時而潭面如鏡，鑲嵌了胖胖瘦瘦五彩魚兒，悠然自得。人竟馱著一面崖走，三面被褐色的石頭凹裹著，便探出腦袋伸長脖頸向前向上瞭望，兩岸巉巖峭壁參差相擁，愈擠愈瘦，只漏指寬濛濛天際。降水卻是豐裕，對面溶巖細(xì)水浸洇如線，漫掛薄幕似紗，籠了簇簇苔蘚恰剛插的秧苗，鮮亮可人。移步間幾處瀑布鋪天蓋地，虎嘯龍吟，疑是河床站立，勢頭駭人，聲波忽遠(yuǎn)忽近，又忽近忽遠(yuǎn)傳徹一個山谷。有涼絲絲水腳濺射上臉頰，中間竟隔了丈余。平仄縱橫巨石間隙，綴爬枝葉舒展植物，皆瑩瑩翠綠，濃的陰翳了一面墻，不見褐紅的底色；淡的僅一棵芽樹匍匐，相去四外熱鬧的同類甚遠(yuǎn)，那么星點一抹，倒也醒目，率真，終歸覺得孤單了。忽然就想到了女兒，這次千里迢迢伴其赴中原求學(xué)，已是十分放心女兒超脫的心性，還有凡事的適應(yīng)，但初次且如此的遠(yuǎn)離，仍是千般不舍??！品了半天眼前的幼樹，思忖良久，心事沒有說與妻聽。

　　棧道隨山勢迂回，蜿蜒蛇行，景致愈發(fā)地變幻無窮，秀幽俏炫，雄險奇絕。兩只眼睛正不夠用地忙亂，忽有罩子莫名地蒙了谷，萬般物事都暗淡下來，深邃下來。原赫然一線天宇橫空出世，遮成立面光線，定是從前仙人過路，見此處景色旖旎，棄了騰云，舍了駕霧，又不屑于天塹搭攔橋索，生生把兩崖牽扯一起立足以品個究竟。于是臆造仙界隨心所欲、快哉悠哉的逍遙，哪似我等凡間野夫，單求一塊兒山水之景象，便需奔波跋涉，飽受舟車勞頓。     前方轉(zhuǎn)彎處，清晰可見架橋通達(dá)對岸，踏步其上，俯瞰澗水空蒙，峽赤云浮，已然飄飄欲仙。其實，大的境界本不用刻意覓尋，想天地之廣大，包容蝕日殘月，苦雨寒霜；念人生好匆忙，悲喜著自己，憂患了親朋，幾番探探索索沒有迷失自己，已是真正的自由自在。環(huán)峭壁轉(zhuǎn)過一個弧，又一座橋把行人復(fù)遣回左岸，橋呈連體雙洞，落單一孔，表面自然隆起，乃就地取崖石鋪就，二人并行則須側(cè)身縮扁，稠稠米線自洞床汩汩漏出，晶瑩透亮，綿長不絕，落入巨鍋一般的深潭，咕嘟嘟滾沸不已。其側(cè)深谷蒼莽，綴綠樹茵茵；其后碧波蕩漾，映藍(lán)天瀅瀅。左岸探一角突兀巖幫，人們紛紛滯足留影，我與妻也不失時機(jī)地相互拍照，錄了仙境，順帶收了興致勃發(fā)的若干紅男綠女。

　　如此逗留不舍，僅是單程已足個半天過去，終向北到達(dá)峽谷源頭，緣了棧道攀爬到頂，又不知拐了多少象形之字。心思全丟在谷里，一口氣尚未喘勻，驀地一泓浩大天湖撲面涌來，排山倒海般，著實讓人驚悸。深處幾只小艇箭一般游弋著，嗡嗡打著旋，綻開滾滾浪花。觀東西青山對峙，眺上游峰巒重重，不由疑惑頓生：莫非天地輪回，赤峽先前吞下的海水，億萬年后復(fù)從這里鼓漾出來？

【本網(wǎng)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