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賈雄偉 編輯/趙盼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西藏情結(jié)。對于圣潔的雪山,對于高遠的天空,對于澄澈的涓流,對于懸空的轉(zhuǎn)經(jīng)筒,對于匍匐的轉(zhuǎn)山人,對于離奇的天葬……一切有關(guān)單純和美好的字眼、神秘和執(zhí)著的想象,我們與其說是獻給了藏地,不是說獻給了藏人堅毅而樸實的信仰……藏傳佛教,秘宗師承,一個僧人就是一尊活佛,一段對話就是一篇箴言,面孔黝黑,頭頂光鮮,袈裟醬紅、砍袖,身材消瘦,合十雙手……這是沙彌,這是喇嘛,這是我們在《西游記》里看到的仁慈上師,是藏傳佛教里的堪布、仁波切,度人救命的活菩薩。
在黑牛營子鄉(xiāng)宏觀寺里,我感受到了藏傳佛教莊嚴浩瀚的神圣氛圍和典雅潔凈的廟堂設(shè)計。宏觀寺位于小孤山下。一山一世界,一寺一菩提,小孤山不是連綿的山脈而是一座孤立的山脊,高有三四百米,長有五六里,壁立如仞,石堅似鋼,遠看好像澳大利亞的艾爾斯巨巖。宏觀寺座落于小孤山下星散的民居里,兩三畝地闊大的院套似是天圓地方的直觀詮釋,房間和廟墻雪白的底色是在提醒人們:這是一座藏式建筑,白色代表著雪山,代表著純潔和肅穆。我沒目睹過被積雪封住的小孤山,想必那就是微縮版的岡仁波齊峰,宏觀寺就是峰下的哲蚌寺。雪山,一種高冷的存在,因為不易接近而讓人仰止,正如秘宗佛教,既超脫又入世,既覺悟又沉迷。佛寺與雪山的結(jié)合是地道的天作之合,只不過二者交合的產(chǎn)物不是肥頭大耳、白白胖胖的和尚,而是略顯高傲、不怒自威、凜然不侵的喇嘛。
南邊來個喇嘛——這是小時候老人們常提的一句熟諺,從中可見在北方中國,喇嘛無論從人數(shù)還是從禮數(shù)上講都是可以與和尚分庭抗禮的?!段饔斡洝防锏睦锉群蜕卸嗔艘唤z通脫和奸狡,事實也大致如此——喇嘛不念愚經(jīng)書、不信死教條,他們該吃肉的吃肉,該結(jié)婚的結(jié)婚,講究的是放下愚執(zhí)心,放達瀟灑的苦。印度有歡喜佛,有夫妻廟,沒人笑當事者的昏和庸,因為對宗教操守,他們做過而不執(zhí)著,相信而輕信,沉醉而不沉淪。藏地的喇嘛皮膚黝黑,是被紫太陽曬黑、高原風吹黑的吧?藏地的喇嘛個頭高大俊武,目光如炬而似海,深邃而犀利,一點不虛弱謙卑,眉宇間有利劍,腦腹中儲經(jīng)綸。宏觀寺的喇嘛一共七位,白天做飯、掃院、讀經(jīng)、寫字、迎來送往,夜晚打座鍛煉,沉淀真心性。
上午10點鐘,三位居士請喇嘛念吉祥。喇嘛在正廳里分左右兩排就座,中間空出過道,供居士在蒲團上匍匐向佛像磕頭。像魚一樣在佛光里潛游,居士的揖禮很是虔誠而熱烈,雙手舉得老高,身體下傾和上擺的幅度都很大---他們真心禮拜,少了像原住藏民那樣因為全息向佛而肉體磕碰、神經(jīng)煎熬已是幸運之至了。喇嘛的吟誦聲很是嘹亮優(yōu)美,手捏念珠,閉目搓轉(zhuǎn),形神合一,紋絲不動。凡間的我們很難做到全神貫注,他們無一例外地全都做到了??v然居士有布施,身邊有美景,他們只是求得享受其中,而非占有一切,故而有了內(nèi)心的寧靜和澄明,“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這是所謂的禪定,蚊叮不得,蠅咬不得,蛙吵不得,人罵不得。
寺廟也兼有生產(chǎn)的功能。泰國有托缽僧,認為種植果蔬也是一種殺生,故云游化緣。南梁時期,梁武帝出家當和尚,全國百分之六十的土地被寺廟占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不光是對白云蒼狗、時光倒錯的感慨喟嘆,更是對佛事佛心一種不可名狀的納悶與探詢。韓愈反對迎佛骨,他的散文觀念傳布天下、昭示后人,其歲數(shù)卻停留在五、六十之間。舊時西藏一座寺廟就是一處莊園,一個住持就是一個地主,政教合一,教民就是奴隸、佃農(nóng),交租交稅不說,忍受酷刑也是常事。教民沒有領(lǐng)會佛法真正的精髓,他們的燒香祈禱磕頭自虐純粹是一種集體無意識,越是盲信越是受苦受累,直至共產(chǎn)黨的出現(xiàn),讓他們擺脫迷信的桎梏,真正覺悟到智慧的信仰與愚昧的洗腦之間的分野其實本如云水一般清楚。
“佛從來沒說過不許你做什么,只是讓你放下放下,徹底解脫,超越無明的黑暗”……小孤山不小不孤——德不孤,必有鄰;宏觀寺宏觀世界——恢宏大觀,小中見大。開闊的眼神與明亮的胸襟是為人的兩件法器,各種堪布和各位貧僧圣哲不寂、生身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