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哥

文/張立芳（遼寧朝陽）

　　唐大哥是我的鄰居，準確地說是我婆婆的鄰居，是一家醫(yī)院的司機。剛結婚時，因為沒有房子和婆婆住在一起，婆婆會理發(fā)，退休后閑在家里，很高興有人找她理發(fā)，她是這樓口的義務理發(fā)員。婆婆有三位穩(wěn)定的顧客，是公公、我愛人和唐大哥。

　　唐大哥40歲，細高身材，面色黃白，戴著近視鏡，看起來挺溫和。但他也有嚴厲的一面，我就目睹過一次。一天晚飯后唐大哥來敲門，說他兒子都放學兩小時了還沒回來，他剛才去學校了，沒有，他再出去找找，如果他兒子回家了，讓我給他打個電話。婆婆把門留條縫，這樣他兒子回來就能看見。唐大哥兒子叫唐詩，8歲，小學二年級，聰明可愛。估計過了半小時，唐詩回來了，說和同學去大凌河滑冰了。我趕緊給唐大哥打了電話，過了一會唐大哥陰沉著臉回來了，把兒子領回家，剛到他家門口，我就聽見“通、通”的聲音，然后唐詩哇哇大哭，看見唐大哥已把唐詩踢倒在地，我忙趕過去，安撫孩子，又勸唐大哥消消氣。他狠狠地對唐詩說“告訴你，下次出去玩時和你媽說一聲，別讓家里著急，記住了。”唐詩還在抽抽嗒嗒。從這以后我對唐大哥也懼了幾分。

　　唐大哥家養(yǎng)了只小狗叫果果，很通人氣，被唐大哥訓練得能到衛(wèi)生間大小便，而且他們家人回來，它能叼來每個人的拖鞋，從沒錯過。我很喜歡果果，經常逗狗玩。唐大哥的愛人，我叫王姐，她下崗了，最近在超市找了份工作，早班、晚班、白班輪著上，晚班得晚上9點下班，冬天時天已經很黑了，唐大哥怕她路上有危險，每次王姐下晚班，他都帶著果果去接她。公公喜歡玩麻將，有時晚飯后想玩一會兒，經常把唐大哥找來，唐大哥也喜歡玩麻將，但無論玩得多么高興，只要王姐下晚班，只要到了8點半，他從不戀戰(zhàn)，準時去接王姐，連我愛人都贊嘆，唐大哥真模范。

　　唐大哥所在的醫(yī)院接到援外任務，醫(yī)療隊需要一名司機，唐大哥報了名。王姐和唐詩都不同意他去。但他說這是個好機會，一來可以增加點人生閱歷，二是可以掙點錢，留著唐詩上大學用。在與親人的依依惜別中，唐大哥踏上了征程。王姐辭去了超市的工作在家專心照顧孩子，她經常和唐大哥在網上聊天，據說唐大哥所在的醫(yī)療隊在也門的一個海濱城市，醫(yī)院和海邊只隔一條馬路，隊員們經常去海邊游泳。王姐有時也和我們說些唐大哥在也門的所見所聞。日子在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唐大哥已出去快兩年了，這期間王姐代替了唐大哥，經常來我家湊牌局。昨天王姐還興奮地說“老唐還有三個月就回來了”，言語中體現了她的濃濃思念之情。但就在這個還差3個月就回來的時刻唐大哥出事了。今天早晨王姐接到醫(yī)院電話，說唐大哥出車禍了，讓她速去也門。王姐當時蒙了，趕緊聯(lián)系幾個親戚，又把唐詩委托給婆婆照顧，去了也門。

　　據醫(yī)療隊員講，老唐人很熱心，和隊員處得很好。出事那天，老唐想去游泳，過馬路時，被疾馳而來的大卡車刮了，搶救了兩個多小時，還是停止了呼吸。隊員們幫助王姐整理唐大哥的遺物，唐大哥平時生活很節(jié)儉，不抽煙，不喝酒，不買水果，不吃零食，除了一日三餐，再沒有花錢的項目，應該攢下不少錢，但整個房間都翻遍了也沒找到錢，隊員們深知在外撇家舍業(yè)不容易，又對唐大哥的死深深地同情，都想把他的東西都讓她愛人帶走，可是房間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也沒看見錢影，隊員們都奇怪錢哪去了呢？最后，幾個隊員又把床墊子掀開，一個隊員注意到，一塊床板上多了一塊磚頭大的小木塊，像是后釘上去的，大家把這個小木塊打開，下面的小窩窩里放著一打美元，經查點，剛好和每月發(fā)放的碰數，大家如釋重負，如數交給了王姐，王姐失聲痛哭。

　　唐大哥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肩負著全家的幸福與未來，強烈的家庭責任感，督促他不斷前行，一直到生命的終止，可敬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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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立芳，53歲，現為遼寧省朝陽市中心醫(yī)院護士，喜歡看小說、運動、旅游。

[編輯 雅賢  編審 春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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