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不老松
文圖/文化信使 劉國琳(遼寧大連)
一
去年白露這天,我從大連驅(qū)車趕回喀左老家。在村口右轉(zhuǎn),走鄉(xiāng)親們所說的外環(huán)水泥路,行三百多米,繞到村莊正中對應(yīng)的石崖下下車,仰望崖上矗立的這棵老松樹。松枝搖手,迎接游子,山風(fēng)輕吹,揩汗拂塵。
老松樹下小溪流淌。我踩河石邁橋,溯溪東尋。前方幾十米的山腳下,山泉噴涌,吹滾西沙。這處久遠的老泉故居,經(jīng)由歲月的沙石、紅塵淹埋,早已隱蹤匿影,迷失了婀娜多姿的身段。但是,異鄉(xiāng)睡夢口渴時,味蕾深處咂味的,依舊是這眼清泉佳飲。眼下她興致勃勃,主人似的導(dǎo)引著上游山谷間漫浸而來的淺淺細水,聚攏一條潺潺流動的溪流,繞過老松堅守的山頭悄悄西下,低吟淺唱,水草芬芳。水及腳踝,卻喂養(yǎng)得山腳下衛(wèi)兵一般守護老松的楊榆,葉子油綠泛光,主干挺拔,高接云天。
山間松樹、藤蔓、荊條、雜草和野花你拉我一把,我扯他一枝,親熱地生長,拉扯不開,分撥不透。現(xiàn)今家家用電鍋,燒秫秸,很少有人鉆山打柴騷擾大自然的清靜。老松下方幾十米的山灣處,是我們兒時用河石細沙堆砌河壩洗澡嬉戲的地方。伏身水中手腳并用,發(fā)現(xiàn)不妙撲騰起身,水剛過膝,盡可觸底,不致淹溺。水中泥鰍樣鉆來鉆去,洗炎熱,熟生巧,也自學(xué)成“狗刨”這門應(yīng)急之長。
冬天,老松樹披上雪的風(fēng)衣,將軍樣威風(fēng)。林濤吼,山中回蕩深沉的抖音,仿佛埋伏了千軍萬馬。風(fēng)過處,搖落滿山細雪,張揚成千絲萬縷的銀瀑。河谷風(fēng)得令急切行動,環(huán)衛(wèi)工人似的勤快,將空降的雪瀑平灘于溪流初結(jié)的鏡面白冰上,溪水再使勁漫過積雪,與寒冷合作壓上一層玲瓏剔透的冰膜,冰作畫布,于大地展揚開圖案精美綺麗的冰畫,勾得人流連忘返。瞅得見冰層底流動的水,還有游動于水凹的白鰾魚、花鯉棒魚,泥鰍,青蛙。冰上抽冰尜,滑冰車累了,膩了,小伙伴們瞄準老松山腳的洞穴,深六七尺,鍋底狀,常有魚兒成群結(jié)隊出沒。從家里拿來尖鎬平鍬,砸刨冰層,清出臉盆大小窟窿,即將透水時,偏留薄薄的紙片狀冰面不破,伙伴們散開,遠遠圍成圈兒,一童年大力士高舉河卵石,奮力精準砸透冰面,冰下發(fā)出長長的吸氣樣的蜂鳴。霎時,冰窟窿噴出四五尺高的水柱,嘩啦啦響過一陣,水柱漸漸消退平復(fù),冰面撒滿了一層尺把長的魚兒,撲撲騰騰隨水亂走,小伙伴們下手,腳驅(qū),摟鐵耙,把魚兒劃拉進水桶里,臉盆中,籠筐內(nèi)。晚上,這些魚兒被大人在灶膛里、火盆上燒烤,被主婦們干煎,打牙祭,解一把饞。也有大人嫌魚小,收拾麻煩,干脆喂雞鴨鵝。營養(yǎng)過剩,雞鴨鵝下連蛋不停歇。據(jù)說,蛋好吃,有魚鮮味道呢。
老松生長的山崖,不高,立陡,窄徑斜臥橫陳。有村民沿斜坡修路,砬砂堅硬,艱難地刨出個道眼,勉強鑿成剛能立定半截前腳掌的幾十蹬臺階,砂粒立刻隨風(fēng)滾落填充滿格,踩著滾動更定持不住,只好四肢點地,時而拽著荊條,忽兒牽拉老藤,借光往上爬,六七十度的陡坡,三四十米的路程,沒得半小時真爬不上去。也有兩側(cè)山坡可繞行其上,但陡峭難行,不如一鼓作氣好。等到氣喘吁吁爬到老松腳下,呵呵,另有洞天哩。一條東西近百米長、二三米寬的平臺,腐葉松針鋪墊,海綿樣喧騰,坐臥寬綽敞亮。那時,日子艱難,大人常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接濟不上,生氣逗惱,也來這里掉一頓眼淚,倒一陣苦水,呆上半個時辰消氣了,還得回家張羅開門七件事。西移三十多米,有天然石洞,洞口不寬綽卻深不見底,常有信徒在此燒香,擺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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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編 繁花似錦 責(zé)編 趙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