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八家掠影
文化信使/周艷麗 編輯/雅賢
一湖碧水
南八家人給他們的人工湖起名為《慕容湖》,這名字聽來悠遠、顯赫,是直通歷史的感覺,因為慕容二字來自三燕時的鮮卑慕容氏,慕容氏是三燕的締造者,是創(chuàng)造朝陽歷史的姓氏。給一個人工湖起這樣大的名字,倒不是南八家人膽大妄為,是因為這方水土原本就是鮮卑祖地。
慕容湖在南八家的大營子和西溝村之間,它的樣子像一個大大的人字。在這個群山環(huán)抱的地方,在這個干旱少雨的時節(jié),我走近浩浩湯湯的慕容湖,心里忽然生出一份莫名的感動。水是一切生命之源,在少雨的遼西有了一條河,一湖水的呵護,真是件幸福的事。
生活中,綠色是我們奢望最多的色彩,因為它不光看著養(yǎng)眼,更代表著純凈和生機。這天上午,陽光明艷,當一湖碧綠的水攜著著蒼蒼青山闖進視線時,山水一色的渾然大氣仿佛將初夏的綠都聚攏到了這里,讓人從心里感到愉悅和清爽。我迎著和風,徜徉在湖邊的沙土小路上,卻像是走入了飄渺綺麗的夢里。微風吹過,涼爽宜人。湖水輕輕地蕩漾著,波光粼粼。湖邊小路綿長修遠,不知道它的盡頭在哪里?一路芳草逶迤,一路山水相依。三五個垂釣者靜靜地守在湖邊的石灘上,也像守候一個悠長浪漫的夢。時間在這樣的守候里一點點地向前流淌。遠處,四聲杜鵑的深情歌唱穿過山谷間的松樹林,一聲聲地敲打著湖面,讓慕容湖顯得更加靜謐和清寂。“種啥,啥好——種啥,啥好……”在“芒種”剛剛過去的日子里,對南八家廣袤的田野來說,這美妙的鳥語像祝愿,也像預言。
不知道湖邊小路的盡頭在哪兒?我只好匆匆折回,來到沙灘上的觀景亭里向著遠處瞭望,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望著美輪美奐的景致,忽然,發(fā)現那鳥聲又變成了“看啥——啥好,看啥——啥好……”的動靜。哦,“看啥,啥好”這也是我走進南八家子鄉(xiāng)最直接的感受!
慕容湖祥和寧靜,倚著青山在這個避開鬧市區(qū)的地方,有著處子一樣的純粹與靜美。它小巧、干凈、清寂,約14萬平方米的湖面是原生態(tài)的樣子,四周群山環(huán)抱,植被茂密,環(huán)境十分優(yōu)美,不見任何污濁和嘈雜之象。它安靜、隱蔽但卻不遙遠,距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只有6公里,距北票市區(qū)27公里,距朝陽市區(qū)也僅有28公里,是一個近在我們家門口的絕好去處。
那一刻,我站在慕容湖觀景亭的石階上,想起南八家人為慕容湖規(guī)劃的未來,眼前就閃現出一幅美好的畫面來:湖邊的停車場里,各色車輛排列有序。旅游接待中心的賓館和辦公室里賓客盈門。一輛輛旅游大巴車,載著全國各地的游客奔赴這里。慕容湖不遠處的山坳中,一字排開的動物養(yǎng)殖場里牛、羊、雞、鴨成群,一家又一家特色餐館里禽蛋肉的供應,都出自那里。湖邊的山腳下,山洞主題酒吧、兒童游樂場等建筑氣派顯赫。稍遠處是典雅別致的一座座鄉(xiāng)村別墅。修復后的娘娘廟遺址輝煌大氣,香煙繚繞。湖邊有魚塘,對面的山上有瀑布……一個原生態(tài)的,集休閑和娛樂為一體的旅游景觀就這樣在我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閃現著,令我興奮和激動。相信這些關于慕容湖的美好愿景,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讓慕容湖景區(qū)成為南八家最風光的地方。
兩棵神樹
在我心里所有的古樹都是神仙,因為每一棵古樹的樹齡都在百年千年以上,成百上千年的歲月里,一棵樹站在那兒,經受四季的風吹日曬和雨雪寒霜的洗禮、修煉,經歷一代又一代人的生老病死、是非曲直以及那些你爭我斗的戰(zhàn)爭和廝殺……可以說,它將世間的一切都裝進了記憶,寫進了年輪,所以古樹也收藏著歷史。
同樣,南八家的歷史也被一棵古柏和一棵古槐收藏著。古柏長在四家板村喇嘛洞組的長寧寺里,而古槐則在西溝村南窯組的農家小院里。也就是說,這兩個神仙一個居于廟堂,一個住在民間。
四家板村雖小,卻是個有輝煌歷史的地方,它是古代白川州的所在地,遼明王耶律安端在這里建立白川州,當年的白川州水陸亨通,富庶美麗。那時候,四家板這個地方是遼代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但世事遷延,古今多少人和事轉眼都成過往。如今,站在長寧寺前,我想象著當年的繁盛景象,卻無法知道那些繁華盛世的時光、那些叱咤風云的人物現今何在?它們不在悠悠的凌河水里,也不在村莊彎曲的深巷中,也許它們都在古樹的年輪和記憶力吧。
長寧寺的古柏生得端然、大氣,雖然有上千年的樹齡,卻依然枝繁葉茂,這古樹和一棵三百年的小柏樹一起在廟宇的前面巍然矗立,使長寧寺看上去除了壯觀,又多了幾分鐘靈毓秀之氣。長寧寺的后面是墻一樣陡立的懸崖,懸崖上有大大小小的天然石窟幾十個,最大石窟里作為隔板的石壁上還有兩尊佛像,一尊輪廓清晰,栩栩如生,像釋迦牟尼,又不能確定。另一尊形狀模糊,難辨其形。據說這個石窟的里外一樣大,整個石窟像一間涼爽的小房子。這個石窟正對著前面的廟宇,香煙繚繞,肅靜莊嚴。我望著石壁上端坐的佛像,忽然臆想出一個情景來:千年以前的某個清晨,兩個傳教的喇嘛,來到石崖前,立時被大大小小的石窟所吸引,他們在崖前久久佇立,感覺這里氣場靜好,景色優(yōu)美,最宜修行。于是,就此駐留,不再前行,他們選了最大的石窟住下來,且在崖前植柏一棵,多年以后,他們功德圓滿,先后圓寂,人們就將二人葬于石窟內,且將其形象刻上石壁。這里被人稱作喇嘛洞。然后到了清乾隆元年,又在此修建了廟宇,再植柏樹一株。這里的駐軍統(tǒng)帥就用軍隊“長寧軍”的稱號,將寺廟命名為長寧寺。
當然這只是我的想象,關于喇嘛洞最初的記憶,誰也說不清,只有這棵古柏知道。但古柏不言,即便是再過千年萬年,它也會靜默如許,這也是神的內斂和修為吧。
南八家的另一尊神樹古槐比照那棵千年的古柏來說,少了許多威嚴和莊重的派頭,雖然我們看它,也得仰視,但它更顯率性和隨意。我們這些人嘈嘈雜雜地走進來,抱抱它的腰,摸摸它老皮厚繭的樹干,它不怒不惱,卻搖頭晃腦地在風中大笑,樣子就像一個老爺爺在盡享兒孫繞膝的快樂。
它快樂著,也寂寞著,雖為神仙,卻不像古柏一樣享受香火。它處在這久不住人的農家院里,因為閑置的緣故,院子有些荒涼和破敗,而院子的荒涼也讓它看上去更加寂寞。
我們到來時,院子大門緊閉??稍俅蟮拈T,也關不住一棵仙樹的風姿和情懷!它高大的樹桿帶著粗壯的旁枝向著天空和四周猛長,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枝杈高高地探出墻外,一條巷子的陽光都被它獨攬著。這棵樹的氣魄霸道又強勢。但不管多么強勢,它都是可親可愛的,因為它來自民間,是這戶王姓人家的祖宗親手栽植的,也是他們的家神。
問到它確切的年齡,就連村里王家的后人也說不清楚。這位七十多歲的王家后人戴著草帽站在那兒,跟枝繁葉茂的大樹合影,他驕傲地叉著腰,笑一臉褶子,脫落的門牙露出黑洞洞,看著倒像樹的長輩,可實際上,樹比他的祖宗小不了多少歲數。我們不知道樹的具體年齡,就想量一量它的腰粗,個子最高的人主動上來,兩個一米八五的大個帥哥,外加一個近一米七零的美女,三個人手拉手,才將把樹干合抱過來。樹太大了,就連樹頂上住的戴勝鳥看起來都是小小的,它們佇立在枝間,不仔細看,甚至很難發(fā)現這些美麗的精靈。
人和鳥兒在樹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無論年紀還是身軀,樹都是高高在上的,它是活神仙,更是活歷史。一代一代的南窯村人在它的眼皮底下出生、長大、老去,幾百年過去后,先前的人都化作了它腳下的泥土,它卻不老不朽。村人就像莊稼,一茬一茬地長,一茬一茬地去。它記得每一個人的模樣,收藏著每個人的喜怒哀樂,獻給后人,它讓村莊在自己的護佑下源遠流長。
一座雨的碑
這碑是專門為雨立的。
北票所在的遼西,十年九旱。人們年年祈雨盼雨,雨是化不開的心結和情愫。從北票這塊土地上走出去的大作家高海濤先生雖然離家在外多年,但心里裝的卻也是家鄉(xiāng)的雨。就在家鄉(xiāng)人等雨盼雨的日子里,他寫就了長篇散文《青銅雨》。南八家人因為感動和感激,很快為《青銅雨》立起一座碑,建一個小廣場。這是創(chuàng)意,也是情懷和遠見。
《青銅雨》碑坐落在南八家大營子村,背對佛爺山,側向毛公嶺。佛爺山的山峰是大肚彌勒佛的形象,而毛公嶺的主峰則是偉人毛澤東仰臥時一張臉的輪廓,毛是中國百姓心里的一尊神,在這個神佛共矚的地方,為雨立一座碑,讓我們看到了《青銅雨》在南八家人心中的神圣和神秘。
《青銅雨》廣場占地面積1300平方米,《青銅雨》碑的黑色大理石基座上有一端莊典雅的青銅色寶鼎,基座的正面是高海濤先生親自書寫的“青銅雨”三個金色大字,鼎的后上方一排亮晶晶的鋼管,是豪雨如注的感覺,有一雙粗壯、厚實的大手正在捧接從天而降的雨。整個紀念碑看著簡潔,美觀,大氣。它在恰到好處地詮釋《青銅雨》的同時,也十分貼切地表達了南八家人期盼雨的心愿和誠意。
碑刻在正午的陽光下靜靜地矗立著,可站在碑刻前,我的耳邊卻充滿了喧嘩的雨聲,那是雨的歌唱,是獻給這片土地的。因為這片土地上,有雨的父親和家園。
高海濤老師在《青銅雨》的開篇中,曾這樣寫道:“雨也有父親嗎?——這是《圣經》里的一句話”。之前,每次讀到這句話時,我也會千百次地問。
可此刻,面對著《青銅雨》的碑刻,我一下就確信:雨是有父親的。而且,雨的父親是有故鄉(xiāng)和家園的。因為站在碑刻前,望著那雙捧接豪雨的粗壯大手,我分明看見雨的父親就站在家園的土地上,仰頭向著天空,雙手高高擎起,他捧接雨的姿勢,是天下所有父親將兒子捧在手上,愛惜、歡愉、幸福的樣子。
高海濤老師在《青銅雨》里沒有直接回答雨有沒有父親的問題。但他卻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作為雨人的父親,那是他自己的父親,也是遼西所有父親的形象。這個父親一年四季都在家園等雨、盼雨。雨來了,他高興得吃餃子、喝酒,像過節(jié)一樣歡喜、歡慶著。雨來了,他跑進雨中,忙這忙那,幸福地淋著雨,像一個快樂的孩子。每當在《青銅雨》里讀到這樣的情景,我總是分不清,這位父親到底是遼西人的父親,還是雨的父親?
今年進入夏季以來,朝陽地區(qū)一直處在無雨的天氣里,土地干渴,氣溫飆升。南八家人乃至整個遼西都天天在盼雨,可是卻始終不見雨的蹤影。但就在昨天,父親節(jié)的時候,雨來了,下了大半個晚上。那雨不急不緩,很滋潤,很貼心、解渴。每個人在祝福父親節(jié)的快樂里歡慶著,為父親,也為雨。
那一刻,聽著嘩啦啦的雨聲,我想象著《青銅雨》雕像上捧接雨的那雙大手,一個慈父的形象再一次閃現在眼前時,我心里頓悟:雨真是有父親的,而它的父親就在我們的遼西大地上,這里是雨的父親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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