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淚
文化信使/劉春麗 編輯/雅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和你,而是生與死。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多年。父親去世的時候,我還沒有完全理解生死就意味著陰陽兩隔。當漸漸長大真正領(lǐng)悟了生死的含義,我才知道生離死別對一個家庭來說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于是,從懂得生死概念的那一刻起,我就讓去世的父親住在我的思念里了,一直不曾抹去。有時候真的覺得思念是會呼吸的痛,讓我整夜難眠。
記憶中,父親是個極樂觀豁達的人,每次回家,他總是會給我們講好多故事,會帶著我們做游戲,會給我們做好吃的美食,每次見到父親都會覺得我是世上最快樂的女孩。記憶中,父親是個極重情感的人,正因為如此,情至深處,樂觀豁達的父親也會淚落潸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知道,父親每一次落淚都是情感深處的重力觸及,父親是把血脈柔情藏在了堅強和隱忍的背后。
兒時的冬天似乎特別冷。又是周末,在外地教書的父親該回來了,我們姐妹幾個便拉著手在街口等父親。凜冽的寒風吹得我們手腳發(fā)麻,臉兒發(fā)燒,可誰也不肯進屋暖和暖和,生怕進屋的那一剎那父親回歸了,那長久的期待就成為了泡影。于是,街口,寒風中,幾個牽著手的“傻”丫頭就站成了一道風景。在我們的眼睛盼酸了的時候,父親騎著車子出現(xiàn)了。望著被寒風吹紅了臉的幾個“傻”丫頭,父親急忙把車子“摔”在地上,幾步奔過來把我們摟在懷里。摟住我們的那一刻,我看見父親的眼淚成串地流了下來,不一會兒,那長滿胡子的臉上就掛上了兩條淚瀑。那是我記憶中第一次看見父親流眼淚,寒風中,我們與父親緊緊地相擁而泣,全然忘記了冬日的清冷。
母親生下小妹時,父親已年近40歲,許是年齡大了,父親倍加珍惜疼愛這個弱小的生命。五歲那年初冬,小妹得了一場病,高燒幾天不退,因為當時醫(yī)療條件有限,醫(yī)生也沒了辦法。望著床上不吃不喝不說話的小妹,父親急得紅了眼睛。他沒遍數(shù)地給小妹擦身降溫,嘴里不停地叨咕:“孩子,想吃點啥就告訴爸,爸給你做!”或許是冥冥中有了感應(yīng),昏睡中的小妹迷迷糊糊地說想吃三鮮餡餃子。天哪,那個年代那個季節(jié),吃三鮮餡餃子太難了。父親聽見小妹說話了,他高興得孩子似的,騎上車子便出去了。良久,父親真的拎著一盒餃子回來了,還真是三鮮餡的。小妹依舊昏睡著。父親站在小妹床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望著小妹,望著拎在手中的餃子,父親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接著泣不成聲。小妹聽到了父親的呼喚,奇跡般醒了。接下來的幾天,小妹的病迅速地好了起來。我可親可敬的父親呀,是你的眼淚喚醒小妹重返健康的嗎?
姐姐該高考了,她報考的第一志愿是南開大學中文系。發(fā)榜的時候,姐姐以區(qū)區(qū)幾分之差與南開大學失之交臂,而被錄取到了另外一所大學。拿到通知書的時候,要強的姐姐覺得愧對父母多年的養(yǎng)育,因此她當著父母的面把通知書撕成兩半扔在地上,父母幾乎是同時蹲在了地上撿起被撕成兩半的通知書。瞬間,父親淚雨滂沱:“孩子,這是爸十幾年的希望呀,你咋說撕就撕呢!”父親流著淚把通知書“完美”地粘好,鄭重地遞給姐姐,啞著聲音說“孩子,記住爸的話:是金子到哪里都會發(fā)光!”姐姐記住了父親的眼淚,也記住了父親的囑托。無論在大學還是在工作崗位,她都十分優(yōu)秀。姐姐告訴我們說,過去、現(xiàn)在、將來,父親的眼淚都是我們向上的力量。
只可惜,可親可敬的父親多年前已化作一縷青煙飄向另一個世界了。父親,地下的你如若有知,今晚就請隨我入夢吧,夢中我會向您講述離別后的思念,夢中我想再看一看您流淚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