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老宅
文/鄭憲宏 編輯/明月
故鄉(xiāng)老村里一共有兩個瓦房,一個是紅的瓦,還有一個也是紅的瓦。
一個是本家大叔的,另一個是我家的老宅。
房子的用途有多少種?簡單得無人思考??梢跃幼?,在那里避風寒酷暑;可以給人安全感,給予你最私密的空間;可以用來回憶,看見她,就看到歲月的模樣。
我和哥哥“出飛”后,故鄉(xiāng)的老宅就剩下回憶往昔的唯一支點之作用了。
十一黃金周,哥哥一家人驅(qū)車回來看望母親。
母親趕緊打電話給本家大叔,叮囑他把火炕提前燒幾通,晾曬幾床被褥……
母親篤信佛教,素食已有二十余年。五年前,在征求我的意見后,母親將老宅收拾停當后,交于本村以本家大叔為首的信眾手中,供他們誦唱佛經(jīng)、弘揚傳統(tǒng)文化、超度先人等慈善活動之道場。
房子和機器一樣,不怕用,就怕放。
我也不喜歡讓老宅整日獨自在寂寂無人、雜草叢生、銹跡斑斑中枯守歲月。
有了大叔他們信眾活躍在老宅內(nèi),老宅從此在煙火氣息、梵音繚繞和晨鐘暮鼓的沐浴中靜享流年。害怕孤寂的老宅愈發(fā)顯得生機勃勃了。
在此期間,接到高中同桌、同宿舍謝老六的電話,說要帶家人到我們村上的旅游景點游玩,甚是興奮。
曾記得,凄苦的高中歲月,我和謝老六共用一藍色的塑料盆,吃過學校食堂如水煮似的寡淡的燉白菜、夏老師家平房小后窗珍饈似的手搟面、靳二哥視為珍寶的雞肉芥菜醬。彼時,老六手里的印著“馬力”食堂飯票總是比我的厚很多,我索性厚著臉皮吃起了大戶……
經(jīng)過認真準備,一桌農(nóng)村綠色家宴擺上來。
老六邊吃邊和母親說起,高二那年,我們高二五班的二三十個同學來我家狂吃高粱米水飯、大蔥蘸醬的糗事。老六邊說邊緩緩環(huán)視了整個院子。他說就在這個老宅,他那次一共狠吃了六大碗水飯。
母親依稀記得,她和本家二嬸兩個人扒大蔥跟不上我們吃的速度。
房子還是這座房子,人還是這個人。一轉(zhuǎn)眼二十一年如白駒過隙,青蔥歲月,恍惚如昨,說著說著,不禁樂得濕了眼框。
時間這個虛無空寂的不老尤物,操刀揮刃將俗人凡體細細雕老。
感嘆流年,流走的是歲月,沉淀下來的是情感。
本家大叔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堂姐,2001年頓悟菩提樹下,剃度出家,參禪悟道于福建某佛學院慈善協(xié)會,游走在救災扶困的路上。恰好她也從福建回來看望大叔和大嬸。她對大叔退休后在我家的老宅內(nèi)專心理佛侍善很是欣慰。
她在老宅內(nèi)與母親交談甚歡。
兩家人,一個姓;兩個瓦房,一根緣線。因為老宅,關系更緊密。
臨出發(fā)的早上,我們兩家人在她家的老瓦房前合影。將光陰定格,讓真情流淌。兩天的老宅生活意猶未盡,生活的馬達和世俗的引擎卻趕著我們即刻啟程。
回程的車上,母親說,她遇見了本村張金的老伴。張金我們村早期走出去的干部,當過鄉(xiāng)長、鄉(xiāng)黨委書記、縣某局的局長。前幾年他把他家的老宅賣掉了。張金的老伴給我母親留了電話,對我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地說,讓我母親一定幫她留意,如果買她家老宅的那家人要是想賣房子,她會高價買回。買她家老宅的是我的本家族人。她說她好想好想老家的人,但她內(nèi)心就是感覺家沒了,空空的、沒有根的感覺。
沒有老宅的故鄉(xiāng)就是一個概念,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倍感浮萍在水,就不會真實地觸摸到鄉(xiāng)愁。
母親說,聽村上人講,由于老村支書于海的兩個兒子在市里上班,幾年前,他家也把老宅賣掉了。但,于海每次回到老家時,都繞著他以前的老房子轉(zhuǎn)上好多圈,看上許久。
沒人知道他的心情。
秋,落葉。
葉,歸根。
有人說,沒有故鄉(xiāng)情結(jié)的寫手不會寫出好的作品。我說,沒有老宅的鄉(xiāng)愁似在荒蕪處流浪……
[責任編輯:雅賢]
(作者現(xiàn)供職于遼寧省朝陽市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