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紅狐貍

文/姚旭東 編輯/阿司匹麟

　　那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事兒了,三叔愛打獵，十里八村提起三叔都說是出了名的好獵手。三叔小時候玩彈弓打鳥、打野雞，長大了玩獵槍打野兔、狐貍。那個年代，山上的野物也多，三叔打些野物也算補給了家里的食物短缺，我也能偶爾打打牙祭，說起來挺感激三叔的。三叔的打獵技巧，無人能及，據(jù)說，他打野兔是一絕，就連平時都能逃過老鷹、狼和狐貍爪牙的“狡兔”，只要被三叔發(fā)現(xiàn)，十有八九逃不過他的槍口。三嬸跟我說，三叔打野兔時，講究槍跟野兔的奔跑找平衡，隨著野兔一起一伏的奔跑姿態(tài)，三叔的槍也要上下起伏，然后“槍兔合一”才扣動扳機，直接命中野兔的后門兒，這樣打殺的野兔，皮子是整張的，能賣個好價錢。

　　靠三叔打獵的手藝，家里也略為殷實，人們都羨慕三嬸攤上了好丈夫，有的還當面夸三叔，可三叔卻不善言談，往往是一笑而過，繼續(xù)扛著那心愛的槍上山去了。漸漸的，三叔拿回來的野兔少了，他自己心里覺得不舒服，就悶悶的抽煙。三嬸也沒當回事兒，勸三叔別太往心里去。有一次，三叔高興的回家，三嬸沒見他手里拿著野兔，卻見他肩袋上裝著只狐貍。三嬸很詫異，問三叔為什么打狐貍?說如果驚動了山上的狐仙太爺怎么辦?三叔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它禍害小雞”。的確，山上的野兔被三叔打的所剩無幾了，狐貍自然就悄悄地進村來抓小雞。三叔從此就跟狐貍飆上了勁，拿出了打野兔的本事對付狐貍，雖然狐貍?cè)獠缓贸?，但是皮子值錢。那年春天，三叔一連七天空手而歸，回來對三嬸說，他盯上了一個老狐貍，渾身火紅，可是太過狡猾，追幾天了都讓它逃了，還帶著兩只小狐貍。

　　日子過的很快，轉(zhuǎn)眼秋天到了，三叔不但打獵一無所獲，還迎來了一場大“禍”。三嬸說，正當三叔專注跟老狐貍周旋的時候，鄉(xiāng)里下了禁槍令，貼出了告示，要收繳民間的槍支，自動上繳有獎，私藏不交受罰。三叔也沒往心里去，依舊去追逐那個老狐貍，就在繳槍的日子臨近那一天，三叔手里拎著兩只小狐貍回來了，他遺憾地說，又讓那只老狐貍跑掉了。恰在此時，派出所來人了，不由分說下了三叔的槍，三叔視槍如命，哪能輕易放棄，就跟公安撕扯了幾下，在眾人的勸說下還是放棄了。從此，三叔便不再跟任何人說話，時常自言自語，說的什么?三嬸也聽不懂，大家都說三叔打獵驚動了狐仙太爺，被冤魂附體了。以后日子一如往常，只是茶余飯后大家多了些三叔的話題，有實情也有杜撰，人們也就姑妄說之、姑妄聽之了。

　　上個世紀末，當人們盼望已久的千禧之年來臨的時候，三叔靜靜地走了，送行的人們不多，也許大家都習慣了關于三叔淡淡的話題。三叔去世百日祭那天，我因出差沒能參加，但是，三嬸打電話跟我說，她看見了三叔墳前有狐貍的足印，我也沒太往心里去?？墒侵灰丶壹罀撸揖筒挥勺灾鞯叵肫鹑?，想起被他追逐的那只紅狐貍……

　　雖然，我至今也沒能在家鄉(xiāng)發(fā)現(xiàn)狐貍們的蹤跡，但每每夢中，就見落日的余輝里，遠處的山頂上一只紅色的狐貍在回眸，夕陽映襯著它，顯得通體更加火紅……

　　或許，三嬸說的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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