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旭東 編輯/雅賢
在都市生活多年,每每落寞的時候便想起親人,想的最多的卻是山那邊的大姨。
兒時的我愛住姥姥和姨家,大姨有四個兒女,卻獨愛我這個外甥,她白天帶我上山割草,去的時候我在她背上,回來她時牽著我的手,走不動了,她就發(fā)揮當(dāng)老師時候的潛能,給我講故事,教我唱兒歌:“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道哪兒去了……”這是我記得的第一首兒歌。大姨年輕時是一名民辦教師,姨父師范畢業(yè)支邊去了青海,她便辭職投奔了姨父。由于那個時代條件太過艱苦,加之水土不服,沒幾年一家子便回到了老家,習(xí)慣了奔波的大姨,隨之又舉家去了黑龍江,一路走來從高原到平原,最后卻也無果而終,還是回到了生養(yǎng)自己的小山村直至終老,為她七十余年的人生旅途畫上了句號。
晚年的大姨兒女都不在身邊,她獨自一人與自己讀初中的孫子相依為命。山里的生活艱難,靠天吃飯,有時吃水都成問題,每周有送水的來,5元一桶,她也很滿足。城里的表哥表姐們讓她搬去同住,但她不愿離開家,她說,她太愛這大山了,漂泊一生,她不想再出去了。我知道,大姨愛這山間的一草一木,愛她房前屋后的蘋果、家棗,這里是她百看不厭的風(fēng)景,這里是她勤勞付出樂園,也是維系她生活的經(jīng)濟來源。每到秋天,去山間采摘山棗便是大姨的主要活計,因為棗核是值錢的藥材。于是,她忙碌的身影、靈巧的手腳印證著“靠自己努力,才能不給別人添麻煩”這句大姨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忙于在城里打拼,與大姨相見的機會不多,但是,大姨卻記著我,知道我愛吃棗,她一個七十歲的老人,背著二十幾斤的棗和小米,走十余里山路,再轉(zhuǎn)坐公交車送到媽媽家,并叮囑媽媽:“孩子工作忙,你一定要把這棗交給他啊。”然后,飯也不吃,趁著太陽沒落山,就著急趕公交車回去了。雖然親姐熱妹,但是媽媽也沒深留,因為媽媽知道大姨的孫子一個人在家,她放心不下,另外下了車還有十幾里的山路。每每聽著媽媽跟我說起這些,在我的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夕陽下,一個老太太步履匆匆地走在山路上,影子長長,她肩上的口袋雖然已經(jīng)是空的,但內(nèi)心卻是充實的,因為,她的心上有一種愛,我們大家都能感受得到。
那一年,表哥把大姨接到了城里,可我卻是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見到的她。瘦小的身軀,一臉的憔悴,趟在病床上的大姨對我說:“孩兒啊,跟你表哥他們說說,送我回家吧,大姨知道自己得的是個啥病,你們掙點兒錢不容易,別做無謂的浪費了。”回家的當(dāng)晚大姨便閉上了雙眼,伴隨著一夜的大雪升入了天堂。清晨,遍野蒼茫,銀裝素裹,耀眼的陽光灑滿山坡,看著送葬隊伍留下的一道道深深的車轍和清晰的腳印,我突然想到:這不正是大姨一生所走過的堅實旅途嘛……
“靠自己努力,才能不給別人添麻煩。”山那邊的大姨,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