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時候的我特別喜歡掃雪，每次下完雪我都要趕緊跑出去掃。那時家鄉(xiāng)遼寧凌源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大也特別勤，經(jīng)常是早上一開門半尺深的積雪就覆蓋了整個視野，
掃 雪
文/李玉中 編輯/云楓
小時候的我特別喜歡掃雪，每次下完雪我都要趕緊跑出去掃。那時家鄉(xiāng)遼寧凌源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大也特別勤，經(jīng)常是早上一開門半尺深的積雪就覆蓋了整個視野，地上、房上、山上、樹上到處白茫茫一片，那種世界簡直清凈極了、漂亮極了！對我而言，下這樣大的雪掃起來特別過癮。文/李玉中 編輯/云楓
我最喜歡掃的是夜里下的雪，因為夜里下的雪基本上沒有人踩、車軋，好清理。一般情況下，晚上下雪躺在被窩里的我不知道，只要聽見早起的母親推開門說了聲“誒，下學(xué)了”，我就一骨碌爬起來，拿著笤帚、掃帚、鐵鍬跑出去掃雪。掃雪的程序一般是從屋門口開始，先將通往廂房、柴堆、糧倉、廁所、水井、豬圈的路掃通，然后沿著院中的小道往院外掃。當(dāng)掃到大門以外的時候就沿著街路的走向一直掃下去，遇到被人踩、車軋過的雪掃不動時就用平鍬來鏟，直掃到與下一處有人掃過的路相連接為止。在凌源農(nóng)村，雪后家家戶戶出門掃雪是不成文的慣例，祖祖輩輩樸實的凌源人都默默地遵循著這樣一種規(guī)則，大家掃完自家院子的雪緊接著掃街上的雪，從自家門口掃到下一家門口，這樣接續(xù)下去，雪后的村莊就會呈現(xiàn)一張如人體血管般彎彎曲曲四通八達的黃色羊腸土路網(wǎng)，借助這張網(wǎng)人們出行就不致于像在雪地上走那樣走一步退半步，既慢又累。但是也有個別人家掃雪時掃到自家大門口就停止，寧愿自家人外出時走上一段雪路也不肯讓別人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人們譏諷這種人是“只顧各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當(dāng)然這是極少數(shù)。我們家的鄰居都是勤勞簡樸、循規(guī)蹈矩、和睦相處的人家，因此雪后經(jīng)常出現(xiàn)這種情景：在同一條街上，人們相互之間打著招呼，有說有笑地同時清掃路上的積雪，誰先掃完自家應(yīng)掃的路段還會返回身來幫助上一家人清掃，直到各家掃出的路相互連接。
我掃雪經(jīng)常出來得比誰都早，掃得比誰都賣力，為的是搶著在鄰居家掃到大門口之前把他們應(yīng)掃的街路一并給掃了。我這樣做并不是想體現(xiàn)我的品格高尚、助人為樂或者受人贊揚什么的，而是感覺掃雪是一件十分好玩兒的事情！每個人小的時候都淘氣，男孩子尤甚，我也不例外，就連掃雪我也喜歡玩點花樣兒：我在街上掃雪時不是沿著筆直的方向往前掃，而是故意把路掃得呈蜿蜒狀，從遠處望去急里拐彎兒的，看著別人（不論是大人還是孩子）沿著自己指定的路線拐來拐去地走路的樣子特有成就感：嘻嘻！他們都聽我的指揮！
少年的我想象力是發(fā)散的。特別令我喜歡的是早出來能夠欣賞到?jīng)]有被人踩踏過的處女雪，那平滑如肌的雪原、雪里藏身的山石，還有蓬松柔綿的樹掛，讓人看了心情舒暢，雪后的景象給了人以豐富的遐想，各種溢美之詞毫不吝嗇地被文人墨客揮灑出來，為的就是感嘆大自然描繪美景的功力勝過任何偉大畫家的畫筆。小時候的我雖然沒有這么多情的思維能力，但是每次看到四野一片潔白時，我都會自然而然地想起毛主席的著名辭句：“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每次雪后我都想看看哪道嶺像銀蛇，哪座峰如蠟象。其實那是詩人豐富想象力的自由抒發(fā)，可我偏要對號入座，結(jié)果是怎么看也沒看出來。人們對于雪后的美景有著多種多樣的想象，什么銀色的世界，什么美麗的新娘，什么處子的肌膚，什么蒲公英的海洋等等。我的想象跟別人都不一樣，我感覺滿視野的白雪應(yīng)該全是白糖，那絮狀的如棉糖，顆粒狀的如砂糖，如果夢想成真那就可以讓我一次吃個夠，還可以將其余收儲起來留待日后慢慢享用！實在不行滿地都是精鹽也不錯，這樣家里就再也不用花錢買鹽吃了。我甚至想象：這么多的鹽，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來吃，那也得到什么時候才能吃完啊！這種異樣的想象與小時候艱難困苦家庭的生活是分不開的：那時候的我只有過年時才有機會最多吃上兩個糖球兒，平日里連想象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母親怕我受凍，每次出門掃雪前都給我戴好棉帽子并系好帽耳朵，再遞給我一副手悶子。當(dāng)我用胳肢窩夾著手悶子，手里拎著笤帚、掃帚往外走的時候，母親就在后面叮囑：“把手悶子戴上！”實際上那時人小手也小，大人戴的手悶子又大又厚還硬梆梆，我戴上它掃雪十分費力，所以多數(shù)時候我都是偷偷摘下光著手掃雪，手凍疼了就抄起來取暖，緩解一下后再接著掃。凌源的冬天雖然沒有遼北、吉林、黑龍江那么冷，但是零下十幾度、二十幾度也是常有的事。有時雪后伴有大風(fēng)，雪花伴隨著左右開弓的掃帚漫天飛舞，在陽光中閃閃爍爍，煞是好看，但落下時卻總是撲向我的面部，飛進我的袖口，灌滿我的衣領(lǐng)。當(dāng)我掃完雪回到家里的時候雙手早已凍得掬掬僵硬，不聽使喚了，母親看了趕緊催促說：“快上炕頭兒去焐焐！”于是我就把雙手伸到父親的褥子下面去暖手。
凌源人對于下雪雖不陌生，可是每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小孩子們還是感覺非常新鮮，紛紛跑到雪地里玩耍。我小的時候也喜歡玩兒雪，除了打雪仗、堆雪人之外我還會在雪地里踩“拖拉機印兒”。所謂踩“拖拉機印兒”，就是雙腳根部相對，腳尖向外，努力把雙腳之間的角度加大，然后碎步向前快速移動，在雪地里踩出類似膠輪拖拉機甚至鏈軌拖拉機軋出的軌跡，并沿著同一方向踩出兩條距離相等的印跡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真的是拖拉機留下的呢：“??？什么時候來的拖拉機？我怎么沒有聽見動靜??！”仔細(xì)一看原來是鞋印，這時我就在一邊偷著笑。打雪仗是小時候最常玩的雪地游戲，一群小伙伴把雪揉成團拋出去擊打?qū)Ψ健Ｐ『⒆哟蜓┱掏苤笕藗?，因為他們一般都會阻止孩子們的這種胡鬧行為，但是每次打雪仗幾乎都躲不過家長們的法眼，原因就是每次打完雪仗渾身上下都會留有明顯的痕跡：每個人從頭頂?shù)侥_下都會被弄得“雪跡斑斑”，帽子上、衣兜里都會有殘雪積存，雙手也被凍得黑紅發(fā)木，尤其是脖頸子里、后脊頸又濕又涼，渾身陰冷，忍不住瑟瑟發(fā)抖。在院子里打雪仗還會將滿院弄得狼狽不堪：到處都是小雪堆和凌亂的殘雪，甚至將主人臥室的窗戶紙打出幾個大窟窿，雪團落在炕上。這時遇上脾氣不好的家長就會大發(fā)雷霆，也不管誰家孩子一律加以斥責(zé)，并被責(zé)令清掃滿院、滿路臟亂不堪的殘雪以示懲罰。每次打完雪仗回到家里要趕緊把棉襖脫下來鋪在炕頭上去炮（bāo），自己則披上大棉襖（對半身棉大衣的稱呼）甚至棉被，等自己的棉襖熥干了再穿回身上。
這些是對小時候掃雪情景的記憶。其實掃雪的場面遠不止這些，比如學(xué)生上學(xué)后要打掃操場上、教室周邊的積雪，社員上工后要打掃大街和隊部院子的積雪，有集市的村莊要打掃貿(mào)易場所的積雪，誰家房子漏水的還要登上房去清理屋頂積雪等等。參加工作后，每次雪后單位里也要組織掃雪，這時的掃雪已經(jīng)沒有了小時候那種興致，特別是魯中平原近幾年大旱，已經(jīng)連續(xù)多年冬日無雪，想掃雪、欣賞雪景也成了一種奢侈想法。也許是年齡的原因，盡管對于掃雪仍然有興趣，但絕對找不到小時候掃雪的那種感覺了，相反對于雪后景象的興趣則更濃了一些，都市里那白茫茫的視野依然如脂如玉如棉絮，那銀色的樹掛白日里映著陽光盡顯晶瑩剔透，到了夜晚則伴隨LED的閃爍呈如火樹銀花，讓人陷入寒暖交融、銀裝素裹的陶醉之中，雪后舉起相機拍照已經(jīng)成為這個年齡人的一大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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