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岳陽樓記》

文圖/舒麗敏（遼寧朝陽）

　　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全文僅有三百六十八個字，卻字字珠璣，成為家喻戶曉的千古名篇，一座岳陽樓也因范仲淹的這篇文章名揚天下。重讀《岳陽樓記》，記下三點感想。

之一 臥游之妙

　　岳陽樓的前身，是三國時吳國都督魯肅的閱兵臺。唐玄宗開元四年，中書令張說謫守岳陽，在閱兵臺舊址建了一座樓，取名岳陽樓。宋慶歷四年春，范仲淹的好友滕子京貶謫岳陽，次年春天，重修岳陽樓。當年六月寫信給范仲淹，并附有《洞庭晚秋圖》一幅，請其寫一文記述這件事。一年之后，范仲淹便寫下這篇著名的《岳陽樓記》。

　　范仲淹既不是岳陽人，又不在岳陽做官，也許，他從未到過岳陽，更不要說登臨重修后的岳陽樓。他是在一幅《洞庭晚秋圖》里思接萬里，神游岳陽樓。想來，踏上岳陽樓者，不知凡幾，可有只文片語留世？即使有，也多是短命，焉可望《岳陽樓》項背？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是古人進德修業(yè)的法寶，現(xiàn)在的人往往熱衷于“行萬里路”，動不動背起行囊，云游天下。去是去了，目不暇接、一身疲憊地回來。熱鬧是有的，心卻是空的?？磥?，真正重要是你有沒有思想。倘有，即使“臥游”也可以心交天下。范仲淹未游岳陽樓而有《岳陽樓記》，這是真正值得我們靜下心來，認真思考和檢討的地方。

之二 文章當以器識為先

　　“士當以器識為先”，文章亦然。器識不同，格局不同，高下立現(xiàn)。

　　《岳陽樓記》的著名，首先在其思想境界之高。文章發(fā)出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感喟，遂讓整篇文章卓而不凡。范仲淹寫此文，正是他貶謫鄧州、意味蕭瑟之時。孟子曾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范促淹貶官在外，“處江湖之遠”，完全可以行“獨善其身”，樂得清閑快樂?？伤皇沁@樣，仍然在“憂其君”，惟恐國事有失。如此說來，范仲淹的思想就比孟子的千年古訓上升了一個層次：不論身在何處，心憂天下，癡心不改。

　　倘若文章只是闡發(fā)“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甚至哀嘆命運多舛，自怨自艾，即使不是早已“泯然眾人矣”，至少難以走上古文的高峰。

之三 言人未言始為高

　　岳陽樓是名勝，“前人之述備矣”，范仲淹不是“接著寫”，不是“照著寫”，而是獨辟蹊徑。寫心情：“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名字是寫樓，可是幾筆蕩開，縱筆描寫洞庭湖。霪雨霏霏之時，自然“感極而悲者矣”；春和景明之下，“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四季風云變幻，心情亦隨之變換，或喜或悲，不可自勝。古代仁人志士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到處是憂，何時得樂？范仲淹發(fā)出了響亮的回答：“后天之樂而樂。”

　　無論寫樓，寫湖，寫風月，寫鳥獸，最后是為了寫心，是為了寫出自己的志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之樂而樂。如果說范仲淹因文筆優(yōu)美成就了《岳陽樓記》，不如說是這句話讓此文不朽。

[助編 繁花似錦  責編 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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